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偏偏荣宠》行辜一舟 文案: 端的是一派悠闲的架势, 水到渠成的感情, 你有心, 我有意, 如此这般,无花果终结果。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允琀,顾段沂 ┃ 配角:晋胤,关殷远,王紫宜 ┃ 其它:轻松,愉快 第1章 楔子 楔子   宣翡王朝覆灭之后,天下一分为二,由尊氏与关氏各占版图一边。平分天下乃是二者有意为之,所以自二者分别建立惠国和蹇国之后,订下和平条约,彼此相安无事。   随着时间渐久,尊氏与关氏的联系愈发浅薄,因着尊氏外戚权势增强,皇族没落。尊氏皇族蠢蠢欲动,不满于只占据一半天下,频发战争,意图侵占蹇国一带,一统天下。然则蹇国人久居广阔懋野,崇武尊强,被尊氏挑起战争,自然是群情激奋,一时间战乱群起,硝烟漫天。   百姓叫苦连天,年年战火,弄得民不聊生。   终于,蹇国传承极为悠久的段氏一族挺身而出,将关氏皇族压制住,领骁勇善战的段氏子弟将尊氏的领军将军斩于马下,一鼓作气攻破了尊氏的一座边关城池。   与蹇国保卫国家渴望和平的群情不同,惠国士兵多年休养生息,突然多年征战,本就乏累不堪,如今被打得无还手之力,更是无意于征战,只渴望回家与老母妻女团聚,士气不足,自然就被打得溃散伶仃乱窜。   尊氏见段氏如同豺狼般势不可挡,只能主动求和,并签下百年互不侵犯合约。段氏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但是也无意再争斗下去,就提出了要求。只有两国联姻,才能得以做保证。   在签订百年合约的第二年,尊氏皇族以最高的礼节迎娶段氏族长之女。这婚事在惠国是有损国体的,并非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然而尊氏这任皇帝也是专情之人,迎娶段氏之女后,与其甜情蜜意,终修得同年之好,百年好合。   虽然民间有传,段氏之女伶牙俐齿,非常善妒,尊氏皇帝降不住他,后宫才仅其一人独大。即便如此,自此之后,两国重修旧好。   多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尊氏因着段氏血脉的缘故,愈发强悍,野心勃勃地舆图天下霸业。   反观关氏被段氏压制之后,虽然在战乱之后恢复了自己的掌权地位,但是也已经失去了民心,反则是一些世家名门颇受百姓爱戴,因此关氏与世族彼此制衡,皇族即便有心回馈惠国,也失去了对惠国发动战争的绝对言语权。   民间也有传,此乃是段氏有意为之。实际如何,也只有隐匿了的段氏子弟知道。   段氏家训便是调养生息,不理世间事。自段氏之女嫁到惠国之后,段氏就隐匿了,谁都不知道他们从哪来回哪去。若不是此次两国战乱殃及段氏隐居之地,他们也不会出山。   几百年后,蹇国国力愈发衰弱,边关几座城池已然悄然成为了惠国的地盘,城池里都是惠国人的身影。而经过几代人的繁衍生息,也分不出是蹇国原本居住的人,还是惠国人。   惠国的野心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尊氏世代皇族都将天下一统视为千秋霸业,即便两国交好,私底下,依旧有着侵吞蹇国的心。   于是,蹇国皇族为了避免祖业毁于一旦,就想着法子要攻陷惠国。而最为保险的方法,无非是擒贼先擒王,拿下尊氏皇族的性命。几百年前段氏虽然退出了所有人的视线,但是他们还是留下了一部分精兵利剑交由关氏,倚靠这部分人,几百年练就下来,要说要在群龙无首的混乱情况下,占领惠国绝对不是虚言。   关氏皇族对自己手上的筹码很是自信,同时也十分忌惮段氏的存在。   若是段氏早就想到尊氏贼心不死而故意留下这笔筹码给他们,到时候他们要是打算攻占惠国,难保段氏不会再次出马,为了保持这天下二分的局势而对他们举剑相对。   说得对,段氏就是想维持这天下二分的局势,这是段氏出兵时就已经对天下言明的。   宣翡王朝的覆灭其实是由三股力量共同瓦解的,一是尊氏,二是关氏,三是段氏。然则前二者居分天下,段氏隐居山林而不出。这一点是尊氏和关氏皇族的秘密,也是世代传承中必须提醒下一辈人的。毕竟,谁都怕这段氏心思突起,就与他们来个三分天下。   得到了权势和地位的人,不会轻易将这份权势和地位让出来的。   段氏隐居世外,手中的力量却能与两国相媲美,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很喜欢,短篇五六万字的模样,︿( ̄︶ ̄)︿~~~ 第2章 第一章 寿礼   惠国第八十三任皇帝,惠景帝端坐在舒适宽阔的龙椅上,五十岁的年纪,鬓角泛白,仍旧是神采奕奕,硬朗非凡。他一双深似幽潭的眼眸恰到好处地扫过座下的众位臣子,落在几位年少有成的翩翩少年身上时,还会绽出几分欣然。   陪侍在旁的靳公公垂着眼,给老皇帝倒酒,他虽然目不斜视,却对周遭的情形了然于胸。   今日乃是尊峰禹的五十岁大寿的日子,照例是在太辰宫举办的寿宴,宴请权贵王族以及重臣。但是若是有心人,就能看出来,在座的不仅仅有王侯大臣,还有他们的家眷。   若是说老皇帝给陌雅公主选择的未来夫婿,最为属意谁。那就不得不说是丞相府的二公子萧允琀,年纪仅二十岁,生得是剑眉星目,端的是一派潇洒随性的洒脱性子。虽是不思上进,但是老皇帝年少时就是这性子,凭着这点喜欢,若是点名让他娶了公主,他日后高官厚禄完全不用愁,更兼前途无限。   在靳公公眼里,这二公子绝对不简单。他与各王侯大臣的子弟来往,只凭自己喜恶行事,竟也能与几位权贵子弟私交甚好。要说他什么都不图,靳公公是不相信的。要说他图什么,那靳公公只能承认自己眼拙,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大殿内歌舞升平,笑谈声此起彼落,热闹得很。   萧允琀单手托着下巴,狭长的眸子眯成一线,略带着挑逗的兴味盯着那舞动的侍女。   坐在他身旁的萧允理沉稳自持,端着酒杯小口地抿着,忽然浓眉一挑,微笑道:“二弟,你该是时候婚娶了。”   “嗯……”闻言,萧允琀沉吟片刻,摆正姿势,目光依旧聚焦在那舞女的身上,悠悠然道:“只怕这婚事父亲也不会答应,我还是再看看吧。”   “如果是皇上赐婚,父亲是断不会拒绝的。”萧允理放下酒杯,将目光放远。   萧允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的父亲正一派正经地与国舅爷聊着国政大事,深沉的面容依旧肃穆非常,即便是在这般喜庆的情景,也没能让他拧着的眉头松解一分。   “真是为国鞠躬尽瘁的命啊……”   “我们萧家,世代如此,所以才颇受皇上宠信。”萧允理截断他的话,断言道。   萧允琀深知老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频率比落在他人身上要多,只能深深无奈地叹气。若是皇上真的要将陌雅公主嫁给他,以他父亲的秉性,绝对会逼着他娶的。   自古娶了公主就没有风流的命,他还想多快活几年呢。   早知如此,还不如娶了敦王的小郡主呢,起码那小姑娘灵性还听话,只是现在已经嫁到北疆去了。也不知道那里的生活如何,小郡主会不会天天给她父王来信,闹着要回来。   萧允理斜眼看他,见他神游天外,也甚是无奈。这弟弟不上进如斯,谁都无法劝了。   歌舞之后,就是各种庆贺字词与敬献贺礼。大臣王侯自不必说,早已备下交与礼部登记在册,而需要当着众人之面献礼的,无非就是老皇帝的两位皇子。   大皇子尊子耀,端着一精美的紫玉匣子,贵气十足地往前一迈步,单膝跪下,仰望着自己的父皇,朗声道:“父皇,儿臣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此物乃是北海之地最为精贵的紫珊瑚玉雕刻而成的,晚间将此物放在枕边,有调养生息,延年益寿之效。”   “好,甚好!皇儿有心了,上座。”老皇帝看着那物,龙颜大悦,伸手虚扶了下。   尊子耀得了皇帝的欢心,自然欣欣然走到皇帝身旁,居左位入座。随即将暗藏挑衅的目光往下,看着那拿着一幅字画,端着清贵之气的弟弟上前,他就不信尊子辉能找到比他的紫玉匣子更好的寿礼……   “父皇,”尊子辉端端正正站着,将手中的字画奉上,诚恳真切地说道:“儿臣四处寻找,希望给父皇一份天下独一无二的寿礼。最后,儿臣发现,唯有此物才能称得上能给父皇的寿礼。”   二皇子这话说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手中的字画看,难道这普通的一幅字画还能是天下至宝?莫不成是那能幻化成人的仙人图不成?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靳公公将字画呈给了老皇帝。老皇帝展开字画,略微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颜逐开,拍了下龙椅的把手,大笑:“好一幅千秋万代图!皇儿志存高远,父皇很是欣慰。在朕有生之年,若是能见此图所呈之相,也了无遗憾了。”   一语落下,所有人都惊叹了一下,把天下送至皇帝面前,这份心意足够重了。   萧允琀莞尔一笑,不经意地扫过二皇子的脸色,能做到这份上,跟大皇子争的心思也很明了了。再看皇帝那高兴坏了的模样,怕是这兄弟阋墙的事儿,他很乐意见吧。   “父皇,儿臣绝对会让您看到这番景象的!”尊子辉重重地叩了一首。   尊峰禹朗声大笑,将手中字画交予靳公公,回首目光精烁,对着尊子辉道:“辉儿,上座!今日朕十分欢喜,明日你便和耀儿一同上殿听政吧!”   “谢父皇!”尊子辉也是十分激动,俊秀的脸庞浮起几分红霞。   尊子辉脚步温阔地上前时,回敬了尊子耀一抹讽刺的微笑,随即在皇帝身旁落座。待两位皇子各居老皇帝两边,坐稳后,尊峰禹悠然地把目光投向了下座。   萧允琀自始至终都将目光稳稳地放在殿中间,他丝毫掺和皇族的心思都没有。倒是萧允理若有若无地向他示意,须得回老皇帝一个眼神才是。   正当尊峰禹想循着这个兴头将公主许配出去时,一道深蓝色身影匆匆而至。   徐公公颤巍巍地跪坐在地,埋头禀报:“皇上,外头蹇国的使者带着寿礼到达了皇城。正在殿外等候,您看是此时接见,还是待明日?”   “使者?”尊峰禹神情淡然地看向礼部尚书,幽深的眸子底下隐着震怒。   礼部尚书被盯得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匆匆上前,躬身道:“臣并没有收到蹇国的礼书!”   “哼,”尊峰禹的脸色突变,阴沉沉地扫过一干人等,“这使者如此招摇来给朕敬献寿礼,就没有人拦着?竟然能一路顺然到达皇城外,等候觐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惶恐下跪,大呼:“皇上息怒!”   萧允琀躲在大臣们中间,无声叹息,这蹇国真是无事生非,不过他们目的在于丢皇帝面子,那就达到目的了。就怕,他们此次来,是来势汹汹,不得不防。   尊峰禹稳下心神,收敛怒意,挥手道:“既然是来敬献寿礼的,就召进来见见吧。”   “是。”徐公公颤着腿儿,倒退着快速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拨人大摇大摆地跨进门槛来,除了那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外,还有四排堪称绝色的少年少女。如此豪迈的手笔,实在让人猜不透蹇国的心思。   使者也是一名出色人物,模样俊逸,眉眼透着股精炼之质。少年如此年纪轻轻,却表现出一副老成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样。特别是举止形色间透出的贵气,令人不容小觑,   萧允琀倒不甚在意这人,他的目光在那四排少年少女间徘徊,嘴角勾着笑。不管他们怀着什么心思,这些人倒是真绝色。看看其他王侯大臣的子弟,那垂涎的目光,平日在勾栏窑子可没少见这等姿色的美人,如今还是难以自持。   可见,这美色对人的魅惑有多大。   蹇国使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淡然自若地抬袖施礼,“在下乃是蹇国筍王王世子,关殷远。我国皇上早已递交了礼书,交由边城礼官。如此之后,我等隔了几日才整备出发的。没想着这礼书还没有递到您手上,实在是在下的疏忽。”   关殷远说得明白,姿态也摆得谦逊。可这话里,隐含着另一种含义。   说到惠国的消息传递,还真不如蹇国灵便。说不定,在关殷远一行人到达京都之际,那礼书正好就摆在了老皇帝的案台上了。只是今日摆寿宴,皇帝还没看到罢了。   能悟到这一点的都心有戚戚然,奈何两国有规矩,递交礼书即可放行。谁成想,这一行人如此排场,还能走得比驿站的马快的?   蹇国此举,在于示威,不在于献礼。   萧允琀看着老皇帝的眼里风暴在翻腾,也无意于去刺激他的神经。但是他不上前说什么,自有人会去杀杀那关殷远的威风。 第3章 第二章 美人   只见席间一位端着笑的少年站起身来,他笑着对着老皇帝鞠了一礼,随即就看向翩然而立的关殷远,一双桃花眼漏出几分戏谑的光亮,道:“蹇国能在这入不敷出的情况下,出如此厚礼,实在是有心了。这二十位美人更是绝无仅有,只是不知道王世子是否也算在这美人之列?本世子可是十分中意王世子呢!”   晋胤这番话听在老臣们的耳中,十分不入流,但是如今这场面,倒是不好说他什么。   作为敦王王世子,晋胤散发的气势一点不比关殷远弱,反倒是因为年纪较大些,身量比他高些,隐隐有压倒他的趋势。   关殷远微微眯起眼,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承蒙王世子的厚爱了,不过此次的寿礼的案书上,并没有在下。”随即也不和他扯皮子,对老皇帝道:“我国皇上祝惠国皇上福寿绵延,愿两国永修同好。”说罢,微微拱了拱手,施施然鞠了一礼。   这话听着还算是顺耳,尊峰禹淡然熊着,颇为宽厚地说:“嗯,朕收下了。”   礼部尚书这时收到了靳公公的眼色,赶忙上前,笑得十分勉强,对着老皇帝道:“皇上,那臣就先退下,给使者殿下安排一下住处。”   “嗯,下去吧。”尊峰禹颔首,稍许恢复了些轻松的姿态。   关殷远冲着他带来的少女少年们鞠了一礼,美人们也跟他鞠了一礼,目送他离开。   萧允琀一直作壁上观,当那些美人与关殷远回礼时,他可以看出那些人眼里面上掩不住的失落和凄然,虽然他们都很轻易地收敛了神色。看得出是早已做好准备,以色侍人的。   他草草地扫了一遍,正待收回目光,就跟其中一名少年的目光对上了。   那少年相貌圆润,略带稚气,轮廓还没有张开,但即便如此,他仍旧处于姿色上乘之列,眉眼如黛,肤若羊脂玉,五官标致。   萧允琀盯着他看了会儿,眉梢一挑,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少年与他对视后,就慌张地收回了目光,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般垂下头去。   这时,尊峰禹将二十位美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眼里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思索良久,这才开口道:“既然是蹇国带来的寿礼,就交给礼部处置吧。”   礼部尚书已经去安置蹇国使者关殷远了,所以作为礼部侍郎的萧允理自然循礼上前,恭敬地躬身道:“是,皇上。”   应了后,萧允理就领着那一干人等一起退了出去。   萧允琀的目光跟着那少年,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炽热,少年惊异地回头瞄了他一眼。   蹇国敬献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王侯大臣的子弟的心思早跟着那群美人飞走了,谈笑间都心不在焉的,一时间有些欲散不散的意思。   被蹇国这么一闹,尊峰禹的心境改变了些,欢欣似乎也淡了些,早早就离席了。两位皇子为表关心,也跟着服侍老皇帝走了。   老皇帝这么一走,其余人也带不下去了,也纷纷客套着互相告辞。   萧端萧丞相与其他同僚一一道别后,端着满满的酒杯回到座位上,觑着二儿子脸上饶有兴味的笑意,哼了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道:“别逍想了,蹇国送过来的东西,会怎么处置你不知道?”   “我也没说什么吧?”萧允琀兀自倒了杯酒,笑得惬意。   皇帝那句交给礼部处置,而没有收入后宫或是封赏给其他人,就表明要把那些美人都给坑杀了。不过明面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具体要怎么处置,还不是得由着那些年轻子弟们私底下操作。莫说是那些王侯子弟,就是两位皇子,免不了也要跟礼部偷一两个留着享受。   怕老皇帝就是知道这内情,所以才心有忧虑,没了继续谈笑的兴致。   萧允琀倒是非常高兴,没有了皇帝赐婚,他还能多逍遥个两年。   回到府上,萧允琀回了自己房间坐着,还没等喝口热茶,就听着屋梁上一点声响,一抹影子落在了他的身后。来人端正地站着,挺拔如松,一身黑色劲装。   “事情办得如何?”萧允琀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如公子所料,大公子将那蹇国送来的美人们交于礼部尚书后,王侯公子以及大皇子都相继派人领了人回去。我与王尧偷偷将公子属意的少年给打晕,带了出来。”   “可有人发现?”萧允琀微微一笑,啜了口茶,虽是这么问,他神色却不似紧张。   孙颖抬眼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拱手问道:“公子不怕大人知道?”   “嗯,瞒是瞒不住的,但是难得与那孩子有缘,那就留着看吧。”   孙颖不赞同地拧起眉头,虽说公子不触及机密,但是在身边留着一名间谍,总归是一个祸害。也不知道公子是什么心思,“有缘”两个字有那么重要吗?   萧允琀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的神色是什么样的,他也不多说,挥手道:“让王尧多看着点。”   “是。”孙颖应声离去,翩然不露一点痕迹。   待萧允琀喝了杯茶,准备吩咐人洗浴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进来。”萧允琀无奈,复而坐下,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萧允理推门而入,却只站在门口,神色凛然地盯着他,像是等着他开口。   沉默良久,萧允琀略有些困意,就淡淡然抬眼,扫了他一眼,笑道:“大哥,你大晚上不陪着嫂子,过来看看我睡没睡吗?”   “你知道我找你做什么。”萧允理神色不动,眼神凌厉。   萧允琀继续装傻,“我做了什么吗?要是有证据,我就认罪。”   萧允理懒得和他兜圈子,施施然坐到他身旁,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道:“那些美人,我都给换了一批。可是,在坑杀的时候,少了一个。”   “啧,你都给换了一批啊?可是怎么会记得哪些是哪些呢?”萧允琀笑问。   “那孩子年纪很小,面相都没长开。”萧允理眯着眼睛看他,胸有成竹道:“试问谁会看上他?只有你,才会动恻隐之心。”   萧允琀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蹇国此番示威,你觉得他会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培养的刺客间谍都送给你坑杀?”   “我认同你的看法,那大多都是无辜的。可是那又如何,宁可……”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萧允琀扶额,痛心疾首,“大哥,你什么时候也认定这是对的?你忘了母亲……她为什么出家修行了吗?”   萧允理敛了神色,心情复杂,他沉默着喝着茶。   萧允琀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你回去休息吧,今日你也累了。”   “嗯。”萧允理不欲多言,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既然你执意留下他,那就好生看着。若是因为他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知道,你不都一直派人盯着我吗?”   萧允理蹙眉,手下握成拳,“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跟着,但是这只是为了保护你,不是要剥夺你的自由或是干涉你的生活。”   “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虽然平日里我不着调,但是我心里都有谱。”   萧允琀神色郑重,他敛了笑意,就跟罗刹一般透着一股子戾气。萧允理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也就摇着脑袋,离开了。 第4章 第三章 深情   萧允琀正在自家院子里品茶,正悠然着要寻个时机去看看那少年。碰巧晋胤就上门来了,他行色匆匆,面露忧虑,可眼底也透着几分看好戏的喜悦。   “这是有什么好事儿?”萧允琀给他倒了杯茶。   晋胤摆开茶杯,桃花眼瞪圆了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喝茶,这是老头子才会喝的。”   “作为王侯子弟,不会品茶,实在是失了几分高雅情致了。”   “我来这儿,不是听你教训我的。”晋胤敲了敲桌子,吸引萧允琀的注意,接着贼兮兮地笑道:“今日早朝二皇子没有上朝。”说到一半,他就故作神秘地停住了。   闻言,萧允琀来了兴致,给他面子,就问道:“为何没有上朝?”   “那就有的说了,”晋胤嘿嘿笑着,低声道:“二皇子府里人说是他昨夜被刺客行刺了,所以才没能上朝,只能待在家里养伤。其实,他是被差点死在美人怀里。”   “美人怀里……可从未听过二皇子也爱美色……”   “可不是,那都是大皇子的做派。没成想这种事竟然发生在二皇子身上。”   萧允琀思忖着,悟出了点东西。而晋胤歪着脑袋看他,似乎也悟到了什么。   “看来二皇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萧允琀了然一笑,端起茶杯来喝。   “是啊,蹇国送来的美人,果然都是蛇蝎美人。”晋胤跟着笑,接着继续道:“看那些偷偷领了美人们的风流公子们,还敢不敢将他们留在枕边了。”   萧允琀挑了下眉,摩挲着杯沿,思绪有些纷飞。他思来想去,应该是二皇子早就看中了那些美人中的一位,知道他大哥绝对杀人灭口。所以趁着他大哥坑杀的时候,将人给掠走了。没成想那位美人是真的刺客间谍,这才害了他自己。   可是若是晋胤也被调动起来说那些美人都是蛇蝎美人,有可能这事是皇帝有意为之。   以二皇子这种方式,让那些偷腥的王侯大臣的公子哥们胆寒,把那些美人都给处理了。   晋胤看他走神,也不甚在意,拍了拍桌子,问道:“我和墨驹打算去听曲儿,你去不去?”   萧允琀回神,笑着摇头,“我还是留在家里,看看父亲有什么吩咐吧。”   “也对,看时间丞相大人也该下朝归来。我也得回家去,听我父王的训导。”   萧允琀站起身来送他,两人行至门口,晋胤突然回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父王说,你是好事将近了。我和墨驹都有几房妻妾,就你还寥寥一人,难怪皇上会看中你。”   “你是在提醒我,早点娶了妻妾,就不会被赐婚了?”萧允琀若有所思。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看你也不会因为逃婚而找人服侍身侧。”晋胤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若是要学你父亲那般深情,也好,也省得调理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   萧允琀哈哈笑了两声,“你要是怕这个,还一个劲儿地纳妾,你不就爱看她们吃醋吗?”   “你不懂,等你有了人之后,就明白了。”   萧允琀没再说什么,目送着他离开。随即就迎来了他父亲,丞相大人面露疲惫。   “父亲,您回来了。”萧允琀恭敬地施礼。   “嗯,去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萧允琀心思百转,最后也只化作一片思绪沉在心底,怕父亲也不是要和他说二皇子的事。   到了书房,萧端脱了官帽放到一边,撩起外袍坐下后,示意萧允琀也坐下。   萧允琀耐着性子等着父亲开口,可是却见他打开了文书,竟然开始细细看。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反正萧允琀是不愿意陪着他等下去的。   “父亲,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萧端依旧拿着那文书,好像放下那本子,他的双手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似的。他思索片刻,就抬眸看萧允琀,郑重其事地道:“后日你就去青山,看看你母亲吧。”   “后日吗?”萧允琀心里沉了沉,“母亲愿意见人了吗?”   “她托人来信,说只要你一人去就可以了。”萧端眼里满是落寞和愧疚,脸上也挂着难以抑制的伤感,“她现在挂念的,也只有你了吧。”   萧允琀不想回想当年的事情,可是看着父亲的模样,他总能想起母亲带着年纪尚小的他被萧老太太赶出家门的情形,现在萧老太太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   惠国百姓都道萧丞相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钦佩不已。他们都不知道,萧丞相年轻时候,也是一位情窦初开专情浪漫的少年。只不过,随着他眉间的沟壑加深,年岁的增长。平添了几分深重肃穆,看着倒也很十分不近人情。   萧允琀想开口安慰父亲,话到嘴边又落空了。安慰的话,说了还是没用的。   “好啦,就是这件事情。你出去吧。”   “是。”萧允琀起身,率然离开了书房。   未等他走进自己的屋子,就被人挡住了去路,来人单膝跪在他面前,头埋得很低,只能看到高高的发髻,以及凌乱的衣服以及丢了剑的剑鞘。   萧允琀没有见过王尧这狼狈的模样,当即就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公子,那少年跑了。”王尧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跑的?他会武功?”   若是如此,萧允琀危险地眯起眼,那就留不得了。他可不想跟二皇子一个下场,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王尧羞愧难当,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是属下疏忽,他说肚子饿了,我就去把吃的给他。突然他又说肚子疼,我就将他绑在了屋里,随即就去买了药回来。那少年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担心他死了,就解了绑……”   “结果他突然拿了块石头砸了我,抢了我的剑跑掉了。”   萧允琀听着他的描述,蓦然露出一分饶有兴味的笑容。   “是属下的失职!那地方是山林,属下到处找过了,都没有找到!”   “别着急,加派人手继续找,仔细点。那山林轻易出不去,肯定抓得到他。”   王尧听萧允琀说得如此绝对,心中安定了些,当即准备领命离去。   萧允琀叫住他,笑得很是欢愉地道:“找到人不要打草惊蛇,盯住了就行。等我回来,再收拾他。”   “是,属下明白。”王尧看着他的笑容,有些胆寒,顺然点头,随即就离开了。   萧允琀不由得叹气,他到底是要多看着点那孩子。若是走漏了风声,说不定会牵扯出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可担不起,如今他得先准备去青山见母亲,那偷跑的孩子,只能等他回来再好好收拾了。 第5章 第四章 绝情   萧允琀临行时,萧允理站在门口送他,将一包裹递到他手中,淡然道:“这是我母亲生前留下的,说有朝一日,让我送还给你母亲。只是,直至今日,我都没有见过她。”   “我会转交到母亲手上的。”萧允琀把包裹跟自己的包袱一块挂在马边。   “嗯,”萧允理双手交错,抬头看他跨上马,犹豫着说道:“我母亲还留下一句话,说希望你母亲能原谅她当初的所作所为。”   “……”萧允琀抓稳马缰,面色微冷,“这句话我就不转述了,她做过的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够原谅的。所以,还是让你母亲亲口跟我母亲说吧。”   说罢,萧允琀拍马而去。萧允理目送他离去,叹了口气,正因为曾经母亲的错事,他现在对这个弟弟,内心充满了愧疚,严厉不得,宽待不得,十分难办。   青山离着惠国的京都并不远,然则因为何林静说过,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萧家的人,除非她派人来请。所以萧端十几年来,从未踏足过青山,说他守信也罢,说他死板也罢,他们俩的夫妻情分已经没了。   萧允琀一路疾行,他十几年为见过自己的母亲,心中的渴慕是怎么都抑制不住的。   等他到达青山菩提庙时,两位位小尼姑正站在门口迎候,而其中一位小尼姑不卑不亢地冲他施礼,道:“公子请跟贫尼来。”   萧允琀将马上的包裹拿下来,把马交给站着不动的一位,跟着这位慢步跨入内室。   庙宇中的景致浅淡,除了简单茂密的树木,不见花簇。就像是在提示到来的人,进了这庙,便是踏入佛门,从此以后了却红尘,无牵无挂。   何林静的确是做到了无牵无挂,一门心思修行,从未挂念过那时尚小的儿子。   小尼姑领着萧允琀到内室门口,摆了个请的姿势,就站定不动了。   萧允琀迟疑着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道暗哑的女音,透着丝丝禅味儿,“施主进来吧。”   “……”萧允琀蓦然胸闷,自己满怀期待地来见母亲,却落了个陌生人的待遇,实在是啼笑皆非。不过,他还是扬着笑容,推门而入。   在见到那身着灰袍,戴着尼姑帽的母亲时,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何林静如今算来也是近四十岁的人了,面容已略显老态,而那双眼睛蒙着一层雾,虚虚落在萧允琀身上,无所波动。   萧允琀哽咽着上前,重重地跪下,给母亲叩首。   何林静默默地受了,然后伸手抬起他的胳膊,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目相貌,露出几分浅薄的笑意,“施主生得好相貌,日后定是有福之人。”   “母亲……”   “请叫贫尼静鹤师太。”何林静微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萧允琀收敛情绪,盘腿坐在她身旁的蒲团上,直盯着她,依言唤道:“静鹤师太。”然后把手上的包裹交给她,解释道:“这是我大哥托付我给你的,说是他母亲的遗愿。”   何林静看着那包裹,手几不可闻地颤抖着,接着眼眶就红了,嘴角却挂着笑。   萧允琀看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那包裹,有些疑惑。按照母亲和大哥母亲的恩怨,母亲就算再如何看淡了,也不该露出这番怀念的神情才对。   “曾诗……”何林静蓦然落了两行清泪,似是魔障了般呢喃着:“你终究是等不及……”   萧允琀掩住眼中的诧然,凝神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印象中极为坚毅的母亲,竟然会为了一个害她如此落魄的女人落泪。难道,当初那接二连三的迫害,有什么隐情?   因为一个已故之人的包裹,何林静苍白的面容泛起几分生动的神情。她轻手轻脚地把包裹收好,似乎那东西是无价之宝。   随后,仍旧淡然微笑着坐在萧允琀面前。似是未觉自己落泪般,也不拭去泪水。   萧允琀看着母亲这番模样,很是纳闷,更多的是怜惜。就取出手帕,递给她,轻声道:“母亲,你擦擦眼泪吧。一切,都过去了。”   “谢谢施主。”何林静轻轻拭去泪痕,慢声道:“此次让你来,是为了一个人。”   萧允琀正想问是谁,就看到佛祖神像后面,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人。他凝神一看,顿时就警惕地眯起眼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何林静招手让那少年来到自己身旁,跟萧允琀介绍道:“这是顾段沂,我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萧允琀挑了下眉,看向那脸色阴沉不定,盯着自己看的少年。   “是,”何林静没有多说其他,而是郑重其事地请求道:“琀儿,请你看护好他。”   萧允琀面色不显,心中甚是悲愤,母亲居然为了这来历不明的少年,认了他。   “母亲,这孩子是什么来历?您能和我说一说吗?以前未曾听您说过有位故人之子……”   “琀儿,如今母亲的请求,你是愿意办还是不愿意办?”   何林静明显是不愿挑明身份的,而萧允琀对这个他一时怜悯留下的少年,突然产生了一种如针扎般的厌恶感。一个蹇国送来的人,竟然能让他母亲如此对待?   “母亲嘱咐孩儿的,孩儿定当会办好。”萧允琀无意与母亲起冲突,面无表情地应下了。   “那便好。”何林静舒了口气,继而对顾段沂道:“段沂,你以后跟着琀儿,要听他的话,不可以任性,知道吗?”   顾段沂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林静推着顾段沂往萧允琀身旁推,神情高深莫测地看了看两人,接着淡淡然道:“你们都去厢房歇息吧,等明日便都回去吧。”   “是,母亲。”萧允琀还想说什么,可看她的神情,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顾段沂恭敬地冲何林静鞠了一礼,转身跟着萧允琀出了门。守着门口的小尼姑行了一礼,接着领着他们往东侧的厢房去,最后停在其中一间的门口,摆了个手势,就走掉了。   小尼姑的意思,就是说他们要一起住在这间厢房里了。   萧允琀思绪纷飞,推门进屋就兀自坐到一边开始想事情了。顾段沂也不管他,自己扑到床上去睡了,他很是困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母亲早已放下一切,可以说是淡如水。可刚刚接过包裹时的神态举动,对顾段沂的嘱咐语气,实在是颠覆了他十几年来对母亲的印象。难道过往的事情里,还有什么是他忽视了的,却非常重要的?   大哥的母亲曾诗的确是差点害得母亲流产,也是她撺掇着萧老太太赶母亲出门的,在他们母子俩窘迫病死之前,还吩咐京都的大夫都不准给他们看病……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母亲对父亲失望,剃发为尼,都是假的?   萧允琀解不开头绪,本来就对这种女人间的迫害很是头疼难以忍受,所以至今都未曾想过要娶亲。现在再来想这两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瓜葛,他实在是不懂女人的心思。   抛开这个不说,母亲说顾段沂是故人之子,若是有故人,当初他们那般落魄,为何不见那故人出手相助?   母亲到底知不知道顾段沂是蹇国人?难不成母亲是给顾段沂打掩护?   萧允琀把目光投向床上,那少年正睡得酣甜,他眯起眼,很是温柔地勾起笑容。 第6章 第五章 身份   顾段沂梦见一条满身散发着金辉的龙用那尖锐的爪子锢住了自己的脖子,急忙惊恐地求饶道:“大哥!你不要生气,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啦……咳咳咳……”   随即,他就被吓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张俊朗的陌生面孔盯着自己,而自己的脆弱的脖子正被对方攥在手中。他惊地要逃跑,可是蓦然发现,萧允琀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压着他的两条腿,死死地禁锢住他的自由。   “你……你干嘛?”顾段沂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处还有点隐隐作痛。   他现在动都不敢动,不是开玩笑,这人是真的有那个掐死自己的意思和力度……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萧允琀刚刚掐着他的嗓子,那通喊叫根本没听清说的什么。可是,他直觉自己错过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话,所以如此要求。   顾段沂佯装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无辜地看着他,“我不记得了,那是梦话……”   “梦话?”萧允琀身上的笑意愈发浓厚,手上也跟着收紧,“你这刚刚醒过来,怎么会不记得呢……”   “别,别动手!”顾段沂被他吓到了,他哪儿遇到这么凶神恶煞的人啊,当即就求饶道:“我刚刚是梦见了一条金龙,然后他用爪子抓我,我就求他放过我而已……我没骗你!”   顾段沂痛哭流涕,很是委屈,那模样生生像是被人……怎么样了似的。   萧允琀看他如此怂包,慢悠悠地松开手,坐在床边,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   “你,你看着我干嘛……我都说了……”顾段沂缩成一团,堆在床脚,紧张地瑟缩着。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要跟我扯谎。你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又是怎么哄我母亲的?哪儿来的故人之子?我不信!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不然有你受的。”   萧允琀这二十年来,在人前都是一派潇洒随性的温润翩跹模样,如今凶神恶煞的,倒是让他心里舒爽不少。谁都想有个能剥下自己的面具,展现自己真是面目的时候。   赶巧的是,顾段沂得了他母亲的青昧优待,自然就要受他的虐待了。   顾段沂根本就不信他能知道自己的什么身份,因为他本身就没有身份。可是他被萧允琀那股子狠劲吓住了,他看得出萧允琀眼中的杀意,绝不是吓吓他而已。   “我,我真的叫顾段沂。然后,我是从蹇国来的人,是……我父亲为了攀附权势,把我送给一位将军,结果就被当成寿礼给送到惠国来了。然后,然后那什么礼部的大官就要杀我们,之后我不知道怎么的被人给劫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说到这里,顾段沂委屈地直抽抽,那眼泪鼻涕一块儿来,实在是我见犹怜。   可惜,萧允琀对他只有满腔的怀疑和嫉恨,看他抽泣不停,就冷声道:“继续说!”   “呜呜……我乱七八糟地走,最后就看到了这庙,然后没想到能见到了干娘……”   “干娘?”萧允琀挑高了眉,危险地逼近他,“你想清楚点,是这个称呼吗?”   顾段沂退无可退,哽咽着死命点头,“是啊,是她认出我的,我母亲也有和我提过……所以,我知道。”   萧允琀考虑着他这话的真实性,若是顾段沂真的和他母亲有关系,那他母亲就该是蹇国人才是。可是他母亲从未提过她是蹇国人,不,她都没有提过她是哪儿来,娘家有什么人。   当年萧老太太赶母亲出门,有一条理由就是她来历不明。   萧允琀凝眸盯着顾段沂那畏缩的模样,看样子他不会撒谎。那就是说他母亲是蹇国人吗?   “你说我母亲先认出你的,她凭什么确定你的身份?你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   “是,是没见过……”顾段沂有些心虚地抱胸看他,“就是我母亲有和干娘写信说我出生了……什么的,然后我也听我母亲说过我有个干娘……”   萧允琀扯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到面前,精锐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到底怎么认出来的?”   “我,我有胎记。”顾段沂被他面目狰狞地瞪着,害怕得直打哆嗦。   “你怕什么?”萧允琀感受着手下的人肌肉抽搐,不由得放缓了口气,“我不会吃了你,我是要确认你的身份。你若是句句实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顾段沂才不信他呢,话都没说,就要把他掐死的不就是这个人吗?   “你胎记在哪儿?”   “在……”顾段沂蓦然就脸红了,紧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根脖子都红透了。   萧允琀看着眼前这粉嫩的少年,饶有兴趣地勾起笑,“看来长在挺不容易察觉的地方吧。”   顾段沂一副被说中的窘迫模样,然后萧允琀就要脱他衣服。他羞恼难堪,开始剧烈地挣扎,惊喊道:“你放开我,我要跟干娘说,你欺负我,想杀了我!”   “闭嘴!”萧允琀冷下脸,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是再嚷嚷,我就真地杀了你!”   “呜呜呜……”顾段沂不禁又开始抽泣,这人翻脸不认人,太恐怖了,谁来救救他?   萧允琀看他冷静下来,松了手劲,开始扒人衣服,不一会儿就把人外袍外裤都给扒了,正准备脱他的亵衣,耳边就传来两个咬牙切齿迸出来的字,“禽兽!”   这就有意思了,萧允琀到哪儿没有美人投怀送抱。这会儿也没有啥心思,就是验明正身而已。这少年就羞愤到给他打上了这两个字,倒是让他这素有“坐怀不乱”的君子之称的人,想体验体验一把禽兽的滋味。   “你这是欲迎还拒吧?是想看看我变成禽兽是什么模样吧?”   “我没有!”顾段沂很是愤愤不平,“干娘都认了我了,你还不信她吗?要是怕我说谎,就跟干娘去确认啊……我堂堂男子汉,被你这么对待,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   萧允琀听到最后一句话,扑哧一声就笑了,“你又不是女子,还怕名节受损啊?再说,你本就是送来给王侯子弟享乐的,来的时候就没有一点觉悟?”   “……”顾段沂哑言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来这鬼地方!   萧允琀也不再多说,继续脱他衣服。看他脸色通红,眼神躲闪,真跟他要怎么样他似的,不由得想笑。脱了亵衣,将他翻来覆去看了个遍,都没有所谓的胎记,当即就沉了脸。   “你骗我?”   顾段沂欲言又止,手死死地拉着自己的裤腰。   萧允琀目光往下,看着他的动作,嗤笑道:“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什么吗?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段沂还想问他什么意思,裤子就被扒下来了,然后他欲哭无泪地捂住了眼睛。   “原来……在屁股上。”   萧允琀看着那大拇指指甲大小的一块,用手戳了下。   “啊!”顾段沂真怒了,伸腿蹬开他,然后拉上裤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嚎:“干娘——”   萧允琀身材高挑,手长脚长,跑不到几步就把人给拉了回来。少年红着眼,很是愤怒地锤着他的胸口,歇斯底里地吼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呃……”萧允琀没有受过这种待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应该说怎么哄他。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顾段沂猛地收住声,脸腾地涨红。随即,门口就传来一道很是淡然的女音,“师太嘱咐两位,早些歇息,不要喧闹。”   “知道了。”   萧允琀朗声应了一句,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少年羞愧难当,拧着眉兀自懊悔着。   “好了,不闹你了。确定了身份,我也就放心了。洗洗睡吧。”   他当刚刚对自己的羞辱是闹着玩?顾段沂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就把萧允琀推到了床上,欺身上前,狠戾地撕扯他的衣服,泄愤般上牙齿咬他的肩膀。   萧允琀手忙脚乱地制止他没厘头的动作,一手抓住他双手手腕,双脚夹住他的双腿。然后一个使劲儿,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上下。他低头看着少年那兔子般的眼睛,叹了口气,这么闹下去真就没完没了。他没有想到,这孩子自尊心这么强。   “我跟你道歉,刚刚我不该那样对你。”   蓦然听到萧允琀道歉,顾段沂愣了下,然后挑眉怒瞪他,“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想怎么样?”萧允琀无奈。   闻言,顾段沂开始认真思考,他能怎么讨回便宜来? 第7章 第六章 行刺   未等顾段沂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着门外刀刃相接的声音尤为刺耳。萧允琀松手,麻利地站起来,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就要出门去看看。结果,他这一动,门就被踹开了。   萧允琀猛地退后,抬手挡在了顾段沂身前,这会儿顾段沂已经把被子裹身上了。   来人身材高大精悍,入门看到两人衣衫不整,床榻凌乱的模样,眸子蓦然紧缩了一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惊骇在眼眸中闪过,随即就操刀朝着萧允琀砍去。   “来者何人?!”萧允琀潇洒地回身闪避,然后从腰间抽出软剑,簌簌冲着黑衣人去。   黑衣人本想抓顾段沂,这会儿又被逼退到门口,挡了几招后,吹了几声口哨。突然,几名黑衣人就破窗而入,来势汹汹。   萧允琀退居床边,凝神盯着来者,沉声道:“你们是蹇国人?”   “我劝公子不要顽抗,将你身后的少年叫出来便是!”首领很是有恃无恐地盯着他。   “你们想拿他做什么?”萧允琀纹丝不动,持剑屹立。   首领哼笑两声,甩了个剑花,狠戾道:“这可是蹇国送入惠国的唯一活口,不得灭了。省得泄露了些什么不该泄露的。”   萧允琀与首领对视片刻,忽然收起软剑,退到一旁,笑道:“既然是灭口,那就在我面前,把他杀了吧。不然,我该怀疑你们是为了救他,才花如此大功夫找到这儿来的。”   闻言,顾段沂打了个冷颤,从后面扑上去,抱住萧允琀的腰际,哭号道:“你救救我,别让他们杀我!呜呜呜……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首领看到他裸着上身,哭泣着央求萧允琀,怒意一起,抬手持剑,吼道:“让开!”   萧允琀心里沉了沉,却还是往旁边躲了躲。要是少年识相,现在就应该松开他,躲到另一边去,可是顾段沂像是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放手。   “真是可笑!”首领嗤笑了一句,然后挥剑,直直冲着顾段沂去了。   在那剑锋刺入顾段沂后心口时,猛地发出“铿锵”地一声。首领急忙后退了两步,脸色阴沉地盯着萧允琀,怒道:“公子不是说了,让我杀了这贱蹄子吗?”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萧允琀风轻云淡地说着,然后俯身将顾段沂搂在怀里,看着那首领的脸色愈发暗沉,颇为得意地笑道:“毕竟他现在是我的人了,怎么都该我自己处置才是道理。哪有把自己床上的人,让出去给别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首领眼里充斥着杀意,随即就发号施令,“给我杀!把这对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杀了!”   萧允琀凝神,将顾段沂紧紧搂在怀里,暗自嘱咐了句:“抱紧我,不要松手。”   “……”顾段沂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一句话,双拳难敌四手。   就算萧允琀是采取防御的姿态,还是免不了被砍伤,随着鲜血慢慢地流出来。他气血空虚,体力不支,脸色变得惨白。不过,看着倒下的几个没气的黑衣人,他心情颇好。   顾段沂能感觉到他已经撑不住了,突然就松开手,镇定自如地说:“我求他们放过你。”   “你说什么?”萧允琀拉住他的手,脸上不慌不忙,“你不要去送死,我护得住你。”   的确,这次是首领低估了萧允琀,谁能想到平日风流潇洒的公子哥有这么高的功夫护身。不过,他可没有想着放过他,既然来都来了,肯定要收个满血回去!   “我看你怎么护得住!”   首领下了死手,迎面就刺向萧允琀的胸口,他的双目赤红,一股子狠戾挡都挡不住。   萧允琀推开顾段沂,疾步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剑朝自己逼近,突然脚下绊到了那床阶,毫无准备地摔倒在地上。他急中生智,就等着那剑落到自己胸前,再来个反杀。可是,抬起手中的软剑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被他推开的顾段沂能有那么快地回到自己的身边,还扑到他身上,挡了那一剑!   “啊!”顾段沂吃痛地抓紧了萧允琀的肩膀,五官瞬间就扭曲了。   “……”萧允琀怔然了,眼见着那首领眼里也透出几分惊异,当下就抬剑刺向他。   可惜,那首领猛地收回剑,往后退了几步,也躲过了萧允琀的剑。   “身为蹇国人,竟然护着惠国人!好一个卖国求荣的男儿!”首领痛心疾首,正待再次挥剑了结了这两人,屋外突然一阵喧闹。   只见一行侍卫率然入屋,与屋内仅存的黑衣人争斗,首领被人围攻,脱不开身。死死地瞪了那还抱在一块的两人一眼,不甘心地跳窗逃走了。   解决了其他的黑衣人,侍卫们把尸体搬了出去,看都没有看还流着血的两人。   这时,小尼姑领着大夫姗姗来迟,看得出神色有点紧张,像是没有预计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神色惶恐,手还在颤抖,连带着大夫都心惊胆战地到处看。   萧允琀受的伤都不深,只不过身上多了几道痕迹,顾段沂则不同,差点就刺穿了心脏了。他本身就不够强壮,这会儿受了伤,得趟个把月才能养回气血了。   大夫给他们上了药,然后嘱咐了需要忌口的几样菜式,就跟着小尼姑走了。   屋里一时间十分清静,萧允琀看着躺在床上呜咽着的顾段沂,心里十分忐忑复杂。   顾段沂紧绷的那根神经断掉了,他没有想到来到这地方还有人要他的命,那种惊恐不安的情绪瞬间就涌上了心头。他本想给回家,这下子更怕在路上就被人给杀了。早知道就听大哥的话,留在那小地方老实待着多好。虽然平淡了点,起码性命无忧啊!   萧允琀思来想去,还是坐到了床边,安慰道:“没事了,不要哭了……”   “我哭一下都不行啦,你还想让他们杀了我呢……呜呜……”   “那只是为了让他松懈,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出其不意反杀他。”   “骗人!你就是担心我是蹇国派来的间谍,你信不过我……干娘,呜呜……”   萧允琀无奈了,他是有这样的怀疑。可是看顾段沂这怕死的样子,哪儿能担得起间谍这项艰巨的任务。可是说他怕死,刚刚为什么不跑,还扑过来帮他挡剑?   不管怎么说,这次顾段沂是挺无辜的,还是替他受的伤。   萧允琀探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哄道:“是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好吗?”   “嗯……”顾段沂被他安抚地宽了心,闷闷地用鼻音哼哼了两声。   这时,何林静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顾段沂一见她,又开始呜咽,“干娘……”   “不准任性!”何林静没有耐心地打断了他的哀嚎,看顾段沂委屈的小模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段沂,你不是孩子了,该有男子汉的担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顾段沂愈发憋屈,胸口阵阵地疼。   萧允琀上前搂住顾段沂的肩膀,看着他那圆润的脸庞,兔子眼睛,调笑道:“没事,你这样的娇弱美人,大把人稀罕着呢。”   “……”顾段沂怒地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不理他了。   何林静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了一遍,在一旁坐下,倒了杯茶,缓声道:“没想到能遇上这种事……你们早些离开这儿吧,这里不安全。”   “母亲,刚刚那些侍卫是你叫过来的吗?”   “嗯,你……父亲怕有人滋生事端,早些年留下来的。一直放着没动,我听着你这边的动静,就唤人过来了。幸好,没有出大事。”何林静说着,看着顾段沂。   萧允琀觉着母亲的话里,似乎带着丝丝谴责,至于是谴责谁,他还真不该猜。   “那我和沂儿明日便离开,也省得给母亲添麻烦。”   “……别叫我沂儿……跟小孩子似的……”顾段沂蹙眉,嘀咕了一句。   萧允琀在他身旁自然听得到,就捏了捏他的脸,道:“你这样不就跟小孩子没差别吗?再说,这么叫,才能对得起你的身份不是吗?”   听到身份两个字,何林静神情有一丝不自然,一晃而过,就跟没有变化一般。   顾段沂反应过来他是说,他作为供王侯公子享乐的美人这一身份,扭头不和他计较。   “没事就好,你们早些歇息吧。”何林静站起身,缓缓就走了出去。   萧允琀看着母亲的背影,颇为感伤,如此孤单地生活了十几年,为何母亲还是不愿意回家?想着,他缓缓起身,去关了门,再回到床上躺下。   顾段沂伤在胸口,只能平躺着睡,他很是不习惯。也不知道萧允琀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把呼吸的热气吹到他耳边,弄得他面红耳赤。   这下,就更睡不着了!这人,不要太过分了! 第8章 第七章 赶路   天色尚早,萧允琀就醒了,紧接着发现自己手脚酸软,是因为使劲儿使了一晚上。他头疼地盯着那睡得酣甜的少年,青筋要突突爆出来了。   昨晚上睡得迷糊,萧允琀就被一道哀嚎给惊醒了,睁眼就见顾段沂坐着,捂着胸口可劲儿地呜咽。他紧张地问怎么了,少年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说:“我习惯了翻身,结果就碰到了胸口,可疼了……”   萧允琀无言地扶额,就想了个法子。他睡顾段沂的左侧,半侧身压制住他的双手,抬腿压住他的双腿,这样顾段沂就没法动弹了。   顾段沂开始还挺不好意思,脸红,心跳加速,之后就慢慢地睡了过去。   萧允琀叹了口气,昨晚上动武都没有压着这少年一晚上累。他起身从包袱里拿出衣服换上,接着就出门去倒水准备洗漱。   等萧允琀端着水盆回来时,顾段沂捂着胸口,凄惨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又翻身扯到伤口了?”   顾段沂没吭声,昨晚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可是他还是越想越觉得憋屈,他干嘛要替萧允琀挡剑啊?平白无故受伤,那得休养多久……   萧允琀拧了毛巾,招呼都不打直接往顾段沂脸上招呼。   “你,你干嘛?!”顾段沂躲不过,愤然质问。   “还能干吗,服侍你洗漱穿衣啊。”   萧允琀坦荡荡地笑着,从包袱里拿了自己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羞得顾段沂没好意思嚷嚷。他现在跟半残废状态差不多,使不得劲儿,张不开手,没办法拒绝。   换洗之后,萧允琀就领着顾段沂出了房门,门口那小尼姑低眉顺眼地扫了他们一眼。   “师太吩咐了,二位施主身上有伤,回家的路上,就坐马车吧。”   “这样,那我们……”   “师太还说了,道别就不用了,请二位施主早些上路。”   萧允琀眼神黯然地看了那坚决的小尼姑一眼,淡淡地笑着,拉着顾段沂走出门去。   坐上马车之后,那马夫直接就挥着马鞭,驱着马车前进。   萧允琀猛地撩开窗帘往后看,只能看着那菩提庙在他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这时,他手上一软,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干娘也舍不得你的……只是……怕牵扯太多,反而会……麻烦……”   “我知道。”萧允琀深深叹了口气,胸中的郁结还是散不去。   顾段沂靠着车厢,昏昏欲睡,他现在着实困倦。前几日太过劳累,这会儿松懈下来,想睡就睡。不知道怎么的,他似乎并不担心萧允琀会对他怎么样。   萧允琀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肩膀就已经隔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了。   “这孩子……”萧允琀不由得泄了一丝笑意,目光触及两人交握的手,脸色一阵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马夫在车外低声道:“两位公子,请下车歇息会儿吧。”   萧允琀撩开窗帘往外看,天色尚早,不知道这车夫为何不一路赶回去,即便是到晚上也能到达。他思索了会儿,摇醒了顾段沂,道:“该下车了。”   “啊?到了?到哪儿了?”顾段沂不在状态,下意识要伸懒腰。   萧允琀拦住他,目光在他困怠的脸上逡巡,微微一笑,“扯到伤口,又该喊疼了。”   顾段沂恍然点头,跟着他下马车。萧允琀顾及他的伤口,没有让他自己跳下来,而是夹着他的腋下,把人给抱下来的。   马车停在一茶棚前面,那茶棚里还有不少赶路的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萧允琀出行带的东西随意,可是那衣服料子都是顶好的,两人的相貌也极为出众,不引起人注意那是不可能的。平常的贵公子哥们,近京都的百姓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有见过在众人面前能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的而已。   顾段沂留意到他人的目光,不自在地扯开了萧允琀的手,脸上泛红。   “怎么?还怕给人看啊?”萧允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要是自然点,他们还不甚在意。你若是如此矫揉做作,那就更引人注意了。”   “谁矫揉做作了?”顾段沂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直接往里面走。   萧允琀跟着他在一空位置上坐下,唤老板来了一壶茶。转头去看那马夫,却见他在看顾马,就不招呼他过来喝茶了,只让老板送一壶过去便是。   顾段沂喝着那粗糙的茶水,食不知味,喝了几口就罢了。   “怎么,喝不得这茶?”萧允琀慢条斯理地品味,好似那是上好的茶叶似的。   顾段沂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这茶淡到没有味道了,你这般喝,才是矫揉做作呢。”   “那又如何?品茶品的是一种意境,并不是茶本身。”   萧允琀这么随意说了一句,纯粹是哄顾段沂的。谁知身后一名公子哥就跟着喊了声:“说得好!正是这个理儿,谁说喝茶只为了喝茶的?”   闻声,萧允琀回首看去,接话的那人模样英俊,就是稍显孱弱,脸色微微泛白。   “不知在下可否与公子共坐一桌?”   “自然。”萧允琀没有拒绝的道理,微笑着应下了。   那人的目光扫过顾段沂,直接坐到了他的身侧。他这一坐下,顾段沂即刻皱着眉头坐到了萧允琀的另一旁,还故意挨得他近些,不愿意被那人的目光所捕捉到。   萧允琀淡淡然搂住顾段沂的肩膀,身体前倾,挡住那人的视线,接着笑着和他道歉,“不好意思,沂儿被我宠坏了,怕人,望公子不要介意。”   那人礼貌地挥手表示无碍,眉头微挑,拱手道:“在下张铎协,不知公子……”   “张公子不用客气,在下文翰。”萧允琀不假思索,直接报了名号。   顾段沂疑惑地斜了他一眼,继而继续盯着桌面看,这人说谎不打草稿的本事真厉害。   张铎协略微思索了下,率然笑道:“原来是凤祥院有名的文公子,能在此相遇,实在是有缘,有缘!我就以茶代酒,敬文公子一杯。”   “不敢动,不敢动。”萧允琀客气地回敬了一杯。   顾段沂愣了下,难道文翰还真是他的真是姓名?没道理干娘也跟着念错才是……   “不知道是否有幸能与文公子交个朋友,日后也方便向你学习学习。”   “那是自然,若张公子有需要,自然可以去凤祥院找我。”   两人略微客套地来回夸赞了几句,张铎协的侍从就来唤他,该上路了。   “这样……”张铎协思索了下,满含期待地看着萧允琀,道:“文公子,要不我们一同上路,彼此也能有个照应,不知道这样你是否方便?”   萧允琀看了看顾段沂那不虞的脸色,点头应了,笑道:“方便,如此甚好。”   张铎协喜笑颜开,然后等着萧允琀和顾段沂起身,彼此相让着出了茶棚。   上马车的时候,他看着萧允琀扶着顾段沂上车,眸色略深了些,嘴角勾着一抹邪气的笑,继而自己上了马车,如此就算是一路走了。   坐在马车里,顾段沂脸色铁青地盯着萧允琀看,质问道:“你为何要和那种人交朋友?”   “那种人?哪种人?”   “就那张公子,看都看得出他那气色是怎么来的。这种人,我是最为不耻的。”   萧允琀屈指轻叩坐板,轻笑道:“他这是纵欲过度,可这世间多得是这般人,你还能一一厌恶过来?学会与之周旋,才是你该学的。”   “可他分明……”顾段沂一想起那人看他的下流目光,就犯恶心。   “你这模样,的确生得不错,也十分少见。所以那张公子才如此焦急地赶上来巴结我。”   顾段沂蹙眉,撇着嘴看他,莫不是萧允琀也是那种轻佻轻浮的人?只是表面斯文?如此想着,他就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萧允琀扒他衣服的事,瞬时就哭丧着脸离着他远些了。   这世间果然是多得是这种人…… 第9章 第八章 报应   一路行至京都,萧允琀下了马车,准备抱顾段沂下马车时,他抗拒地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萧允琀扶着他下了马车,看他嫌恶地缩回手,疑惑不已。   “你自己明白。”顾段沂盯着他看,目光很是锐利。   萧允琀思索着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会儿张铎协也下了马车,面上带笑,朝着他们走过来,只是那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顾段沂身上,即便后者脸色铁青地懒得理他。   “不知文公子是否有空,随我去酒楼喝一杯?”   “天色已晚,这会儿……怕是不太方便。”萧允琀婉拒。   张铎协却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似的,热情地挡住他们的去路,道:“相识即是有缘,我能认识文公子,实在是三生有幸,不喝个不醉不归,我这心里总是挂念着!”   “这……”萧允琀故作犹豫,心中却是嗤笑,这张铎协真是个好色无耻的下流东西,觊觎别人的人,到还能如此卑鄙地强求,也是够不要脸的了。   “若是文公子怕晚上不好投宿,不如就到我府上,我自当备好酒好菜招待。”   萧允琀推拒不了,拱手应了,“那就叨扰张公子了。”   闻言,张铎协激动地连连称不麻烦,差遣侍从回家准备,就领着他们到自己府上去。   顾段沂几次都想转头就走,手却被萧允琀死死抓着,拗不过他,只能黑着脸跟着他走。心里一直在叹息,摊上这么个人,实在是有罪受,也不知道萧允琀贪那姓张的什么!   张家府邸还就是张铎协自己当家作主,他这一踏入府邸的大门,两排年轻貌美的侍女分别侍立两旁,嘴上恭敬地喊着:“老爷,您回来了。”   “嗯,都下去吧。”张铎协觉着特别有面子,高兴地指挥着她们离开。   府里的管家招呼着客人往厅里走,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顾段沂,瞥见他那圆润稚气的脸庞,再看他那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时,暗叹了一声,难怪被老爷看上,这种宁屈不折的烈性子,实在是……讨人喜欢……   大厅里摆了一张偌大的圆桌,上面摆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只有三个位置。   顾段沂再不耐也只能坐在萧允琀的身边,他可不想坐在那散发着公猫发情气息的张铎协身边,光是被他看上几眼,身上都能起几层鸡皮疙瘩,这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文公子,不要客气,在我府上,吃好喝好!”   “是张公子客气了,难得沂儿能够得到张公子的青睐,这顿饭本该是我请的。”   萧允琀突然这么说,顾段沂脸色猛地就煞白了,想走还被他攥着手不让走,而张铎协已然欣喜若狂,那淫邪的心思掩都掩不住。   “果然我没看错!文公子果然是同道中人,我一定得敬你一杯!”   “是我该敬张公子!”萧允琀松开手,举起杯。   顾段沂站起身,拔腿要走,谁知几名侍从麻利地从两边聚合,用身躯挡住了门,几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那意思分明是别想出去。   萧允琀呵呵笑着,起身把顾段沂拉回自己身边坐下,歉然道:“哎,都是我给宠坏了。”   “那有什么,如此难得一见的美人,是该宠着的。”张铎协眯着眼,笑得很是惬意。   顾段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该如何逃出去?这萧允琀又要把自己给卖了?   酒过三巡,张铎协有了些醉意,手下动作就多了些,涎着口水,站起身来就要拉顾段沂。顾段沂嫌恶地起身躲开,就差一脚踹掉他的命根子了。   “哎,张公子不要心急。”萧允琀挡住张铎协,跟着笑得很是殷勤,“今晚时间还长着呢,你还怕没得快活吗?来人!再上酒,我们喝个痛快!”   张铎协推开他,仗着酒醉壮胆,傲然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说现在就是现在!”   “……”萧允琀推开几步,看着他那猥琐不堪的神情,叹了口气,“真不是东西。”   “你,你说什么?”张铎协醉了,但是还没耳背,何况萧允琀声音还不低。   萧允琀拉着不情不愿的顾段沂重新坐回位置上,淡然自若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真不是东西,这总该听清了吧。”   “呵呵,老子还真不是个东西,但是老子有钱!有钱就有一切!怎么了?”   “你强抢民女,背地里干的那些缺德事,就没想过有一天会遭报应?”   “报应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那可是……”   “我没兴趣知道你父亲是谁,反正他也该下狱了。”萧允琀站起身,慢慢地靠近他,突然一手就掐住了他的脖颈,“你看看,你的报应来了……”   张铎协猛地瞪圆了眼睛,脸色铁青,几乎不敢动弹,“你,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杀了你啦,你不觉得,让你在死前还能享受一下愉悦的感觉,我很宽容吗?”   顾段沂坐在一旁,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子,一时间反应过来,不过好像没有他什么事。   “你到底是谁?来人!快来人啊!”张铎协害怕了,手脚开始挣扎。   萧允琀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把他给打晕了。   “啊啊啊啊——”屋里的侍女纷纷惊喊出声,正打算往外跑,却发现门口站着的侍从无声地倒下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当即都纷纷转头,跪下大喊:“公子饶命,饶命啊!”   顾段沂站起身走到萧允琀身旁,蹙眉问道:“你到底是想干嘛?”   “反正不会是把你卖了。”萧允琀洋洋自得地捏住他的下巴,注视着他惊恐不安的眼睛,道:“没想到,美人计还挺好用的。”   顾段沂拍开他的手,冷冷地把目光投到那些求饶的人身上。   “你是故意要接近张铎协的?”   “不是,碰见他只是碰巧,但是我是有意要接近他,然后解决他的。”   萧允琀说到这,不再多说。揽住他的肩膀,半推着往外面走。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不是送他们来的那辆。而站在马车边上,躲在影子里的人这时露出了脸来,一双精锐的目光定在顾段沂身上,然后冲萧允琀拱手,“公子,安排好了。”   “很好,除了那张铎协给我打断腿看好了,其他里面的人,都封口放了。”   “明白。”王尧应了,拔腿就进了府邸。   顾段沂不敢相信地看向萧允琀,“刚刚那人……就是劫持我的人……难不成……”   “对,就是我派人劫走的你,然后你逃到了我母亲那儿。”   顾段沂恍然反应过来,他见过萧允琀的,在觐见皇帝的时候,这人就坐在下席盯着他看。 第10章 第九章 金屋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大宅子前面,顾段沂惴惴不安地走出去,看到萧允琀站在马边,笑着冲他伸出手。他忍了忍,还是上前环住萧允琀的脖颈,由着他把自己抱下马车去。   萧允琀没忍住,捏了捏顾段沂的脸,调笑道:“这是不是叫做投怀送抱?”   “……”顾段沂脸腾地涨红了,瞪圆了眼睛盯他。   “走吧,之后你就要住在这里。”   萧允琀领着他往里面走,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迈着小步上前,眯着眼睛打量了下顾段沂,哑着声音,疑惑不已,“哎哟,公子,你这带回来的是个男的啊?”   “山伯,有什么问题吗?”萧允琀笑着反问。   “公子派人回来吩咐说要金屋藏娇,好生收拾,可金屋藏娇不都是藏女的吗?”山伯很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顾段沂闻言十分窘迫,尴尬地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怎么他长得很像小倌吗?   “哈哈哈,我就非要藏个男的。山伯,你得看着点,要是被我父亲发现……”   “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大人说的,那今晚这位小公子是住哪儿?”山伯问这话的时候,还有意地看顾段沂的意思。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今晚是否有事要办?   顾段沂被他这么看着,脸上的温度就没有降下去过。   萧允琀饶有兴味地看顾段沂的神色,思忖半晌,道:“我们住一间,山伯,你去苏大夫那儿把伤药给我拿过来,沂儿胸口中剑受伤,需要换药。”   “是,公子,我这就去。”山伯领命,就慢慢地踱步走了。   顾段沂暗自松了口气,跟着萧允琀到了屋里,进屋后他才问:“为何我们要住一间?”   “我把人都派出去做事了,这宅子不是很安全。要是不住一起,你要是遇刺发生什么意外,别怪我听不见,不帮你。”   顾段沂敛神分析利弊,没觉着萧允琀说得有什么问题,也就接受了。   晚间用过饭,萧允琀吩咐人准备洗浴,从房里搜出几套换洗衣物递给顾段沂。   “暂时先穿我的,我让山伯之后给你准备,现在先去洗澡吧。”   “洗澡啊……”顾段沂脸色微变,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往内室走。   侍女小厮正往浴桶里倒水,见到顾段沂进来,纷纷低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顾段沂在这宅子里,觉得似乎所有人对他的存在都保持一种很诡异的认知。到底是哪儿不对?难道都是知道他的身份么……   “好啦,你们都出去吧。”   “是,公子。”   顾段沂转头看萧允琀,疑惑着问:“你跟进来做什么?”   “你受伤了,难道不用我帮忙吗?还是,你想要哪个侍女伺候?”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顾段沂羞赧地摆手,往后退了几步。   萧允琀没有理会他的抗拒,伸手撩了浴桶里的水,轻笑道:“快点脱衣服吧。”   顾段沂抿唇,警惕不安地盯着他,今晚的事情他可没有忘记,这家伙的心思诡谲,肯定不是个善茬。谁知道他会对他做什么,不得不小心应付。   萧允琀看他不动弹,斜睨着自己,笑道:“怎么?难道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在京都,可没有人会容忍一位蹇国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我这可都是为了保护你。”   “你是真心要保护我的吗?”顾段沂挑眉,抱胸看着他,“在菩提庙你怀疑我试探我,来到这京都,你还用我做诱饵,你觉得我会信你对我没有企图吗?”   “啧,那你就没想过我为何在那黑衣人杀你时护着你,也没让那张铎协得手?”   顾段沂拧眉深思,随即给了个答案,“那是因为干娘嘱咐你……”   “对啊,我自然会听母亲的吩咐,好生看护你。难道我没有做到吗?”   “……”顾段沂懒得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撇过头看着浴桶的水面,冷着脸道:“那就请你别靠近我,也别做出一些令人误会的事情。”   闻言,萧允琀上前两步,一把擒住顾段沂的脖颈,笑得肆意,“你是得寸进尺吗?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那帮人冲着你来,不是为了要灭口吗?你到底什么身份,我不追究是因为怕牵扯到母亲,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直接就可以了结了你。”说罢,松开了手。   “咳咳咳……”顾段沂脸色涨红,他刚刚差点就窒息而死了,这人太变态了!   大哥说过,有人就是能抓住人的软肋,若是被抓住,要么断了那软肋,要么就只能一直屈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了。   顾段沂是怎么都不愿受萧允琀的摆布了,他怒目圆瞪,厉声道:“你是可以杀了我,可是你杀了我之后,你想想干娘会怎么样?她的身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的了,你再敢威胁我,我就拉她下水!一了百了!”   “你说什么?”萧允琀眼里一片冷寒,目光似剑,一刀刀割在顾段沂身上。   顾段沂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眼前这人仿佛被罗刹附身,步步逼近。这次不是和他开玩笑,是真的要他的命的了。   心里的恐惧逼得顾段沂小腿发抖,他梗着脖子,闭上了眼睛。   死就死吧!他问心无愧,谁都对得住,死后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萧允琀看着他这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默然叹了口气,上手掐了掐他的脸,“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母亲嘱咐了,我自然会护着你。你又这么怕死,任谁威胁你,你都能把我母亲给卖了……”   顾段沂听萧允琀软了语气,整个人就泄了气,瘫软着坐到了低声,神情仍旧惶恐。   萧允琀蹲下身,看着他的神色,讥讽道:“你说你,这么怕死,还非要逞强做什么?”   “我才不会出卖干娘呢!”顾段沂突然盯住他,吼了这么一句。   萧允琀自然知道他不会出卖母亲,不然母亲那么精明干练的一个人,会把他托付给自己?可转念他又怕他被自己吓傻了,伸手要给他把脉,后者眼睛一闭,脖子一缩。   没有被吓傻啊,萧允琀看着他那乌龟模样,道:“我是吓你的,别当真。你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也不要泄露你自己的身份,我会遵从母亲的吩咐,照顾好你,直到你离开。”   顾段沂眨巴着眼睛看他,若是说自己要离开,得等到大哥气消吧……   那会儿他奋不顾身地替萧允琀挡剑,大哥肯定是气坏了,很有可能都怀疑他与萧允琀有猫腻,一时半会怕是不会来接他回去了。   想到自己还要屈居屋檐下,顾段沂就放低了姿态,“那就这样吧。”   萧允琀拉他起来,抬起他下巴,看那细滑白嫩的五指印,微笑道:“下次尽量不留痕迹。”   顾段沂拍开他的手,恨恨道:“等你睡觉的时候,看我不掐死你!”   “借你一百个胆子,你都不敢。”萧允琀嗤笑,随即撩了撩浴桶里的水,喊道:“来人。”   侍女小厮候在外面就是防备着水冷了随时加水,此时听到叫唤,就赶忙推门而入。   萧允琀看顾段沂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抱胸靠着屏风,笑道:“沂儿,脱衣服吧。”   “……”顾段沂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脱衣服。   在顾段沂脱光之前,那些侍女小厮早就目不斜视地退下了,还十分慎重地关上了门。   被一个男人看光并没有什么好尴尬的,顾段沂自我安慰,然后迈步踏进浴桶。皮肤接触到那温热的水,瞬间整个人都软了,试问奔波劳累一天,能舒服地洗个澡,多惬意啊。   萧允琀不吃亏,将少年的身体完完整整地看了个透,漫步到他身后,挽袖给他擦背。   顾段沂开始还有些僵硬,后面也就放松了。他盯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看,隐约能看到自己的脖子上的青紫的印痕。他有些挫败,感觉刚刚那场顽抗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果然该听大哥的话,跟着安流练武,最起码要有自保能力吧?   萧允琀没有给人搓过背,手下的皮肤白嫩光滑,很有手感,倒也不觉着这差事麻烦。   洗完,顾段沂跨出桶外,由着萧允琀给自己穿衣服,竟也是下意识地张开了手,神情略带着威严。待他反应过来,萧允琀已经给他穿好了衣服,他心下打颤,有些惶恐地偷偷打量萧允琀。   他被人伺候惯了,本觉着没什么,可这萧允琀不是一般人,他会不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萧允琀差人换水,正准备洗浴,转头看顾段沂坐立不安地盯着自己,邪笑着问:“你还不走?是准备再跟我洗一次鸳鸯浴吗?”   “……我,我立刻就走!”顾段沂面红耳赤,赶紧就离开了。   萧允琀收敛笑意,目光幽沉地盯着他的背影,看来是不得不查查了。 第11章 第十章 藏娇   顾段沂醒来,准备伸懒腰打哈欠,手下动作一顿。他渐渐感觉到左半边身体沉甸甸的,眨了眨眼,转头看,萧允琀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手脚还被他束缚着。   “呃……”顾段沂动弹不得,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醒他。   萧允琀在他想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动而已。   顾段沂思索了下,也不开口了,意识有些模糊。   昨晚上萧允琀洗完后,山伯正好拿伤药过来,于是萧允琀要给他上药,顾段沂不大情愿,被人看光也就算了,还要肌肤相亲多少次啊?可是,他据礼抗争,萧允琀作势要掐他脖子,他怕自己脖子上的伤永远好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让他给自己上药。   想来想去,顾段沂重新调整呼吸,继续睡觉。昨晚那么折腾,他也实在累。   山伯站在房门外等着,陪着他等的小侍女打了个哈欠,问:“山伯,公子从未晚起过啊,可是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昨晚回家探亲不知道,公子带了位小公子回来住。日后见着那小公子,客气点。”   “小公子?公子和他睡一屋……”小侍女很是惊喜地看向山伯,“实在难得……”   “袖龄,这事儿你可得守口如瓶。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表露在外,让人对公子妄加猜测。”   “明白,山伯你放心,我可是嘴最严的。”袖龄眨了眨眼,眼里掩不住的欢喜。   山伯这话对大宅子里的侍女小厮都多加嘱咐过,所以他们对两位主子的一举一动都当做没有看到,即便两人共浴,同床共枕,私下都不会谈论,只当是平常琐事罢了。   于是,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   顾段沂睡到都不想在床上呆了,只能转头去唤萧允琀起床。他们离得近,他这一转头,额头直接碰到了对方的下巴,瞬间,脸蛋就红得滴血。   “那个……时候起床了……”   萧允琀睁开眼,笑吟吟地看着他,并没有松手,而是问:“你叫我什么?”   “那个……你说我该叫你什么?”顾段沂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自然是叫我公子啊,不然呢?”萧允琀故意逗他,“叫来听听。”   “……”顾段沂咬牙,拧眉反问:“凭什么,你还真当我是你的……男宠了?”   萧允琀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我金屋藏娇的用意何在啊?”   “我偏不!”顾段沂深深觉着这样实在有辱他的尊严,这一点他绝不让步。   “那我就不放开,我们就一直在这床上呆着吧。”萧允琀说着,闭上眼睛继续睡。   顾段沂实在挣不开他的禁锢,而动作太用力还会扯到伤口。他忍了又忍,放软口气跟他协商,“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叫一声公子就侮辱你了?外面的人不都这么叫我?”   “含义不一样……”顾段沂有些动摇,嘴上还是犟着。   萧允琀凑近他,突然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啵”地一声甚为响亮。   “啊!你,你,你……”顾段沂再次脸红了,脖子耳朵都变得粉嫩。   “是这种含义吗?那现在可以叫了吗?”萧允琀坏笑着看他,一脸不怀好意。   顾段沂呐呐不知如何作答,萧允琀作势要吻上他的唇,他只能认命地喊:“公子!”   这声音颇为悦耳,却也带着几分挠人的轻颤。   正准备敲门叫人起床的山伯,手下动作就僵住了。想了想,还是厚着老脸敲了门,“咳咳,那个,公子,时候不早了,您该起床了。大人还等着您,回去说明情况呢。”   听到山伯的话,萧允琀收手坐起身来,朗声道:“知道了,进来伺候吧。”   顾段沂慌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窘迫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山伯和一小侍女,那侍女灵动的眼睛在他脸上和身上流转了一番,顺然就染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看得顾段沂很是尴尬。   萧允琀换了身衣服,然后就跟山伯吩咐道:“好生照顾着,只要不出宅子,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罢,就要抬腿走人。   顾段沂还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后背,慌张地喊了句:“你去哪儿?”   “呵呵呵……”袖龄在一旁侍立,看他那依恋的神情,不由得喜笑颜开。   萧允琀看了她一眼,转身看着顾段沂那低着的脑袋,上前温声道:“我回家一趟,跟父亲交代些事情,晚上会过来陪你的。别担心,等我回来。”   “哦,你,你去吧。”顾段沂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羞耻,正兀自懊悔呢。   萧允琀托起他的脸,轻轻地在他额上落了个吻,姗姗离去。   顾段沂恍惚地抬手轻触额间,蓦然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神色惶然,心跳也跟着急跳。   “小公子,我服侍您宽衣吧?”袖龄微笑着上前。   顾段沂往后退了退,呢喃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们,你们出去吧。”   山伯以为他是身上有些不可见人的痕迹,怕羞,就拍了拍袖龄,让她跟自己出去。   “那小公子有吩咐就喊一声,我们都在外头候着。”袖龄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顾段沂端坐在床上,托腮思索,他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当萧允琀那么温柔对他的时候,他竟然能感觉到自己脸红心跳,这就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无误!他怎么可能会对这么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禽兽变态有感觉!   这绝对是幻觉,对,绝地不可能的!   萧允琀骑马疾行回到丞相府,进门就直接朝着书房去了。   萧端坐在桌子后面喝着茶,看样子是刚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朝服。此时,看萧允琀笑意盎然地走进来,微微挑眉,放下茶杯,问道:“何时回来的?”   “昨日就已经回来了,只是有点事,这才耽搁了。”萧允琀找了位置坐下。   “有点事……”萧端低喃,神情沉重,犹豫着问:“你母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萧允琀微笑着摇头,“父亲放心,母亲没事,有几名黑衣人无事滋扰而已。”   “是吗?可是我留在那边的人说,那些人可是蹇国人呢。”萧端目光攸地转利,声音也提高了些,“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好好和我说说吧。”   萧允琀话到嘴边顿了顿,接着道:“的确是蹇国人,可能是寻错道,所以……”   萧端打断了他的话,不耐地蹙起眉来,危险地盯着他,“琀儿,你要和我绕弯子吗?是不是非要我明明白白地问那少年是怎么回事啊?”   “……”萧允琀沉默良久,目光坦然地与父亲对视,“我想问父亲一个问题,若是有一天,家国不能两全,父亲会如何选择呢?”   萧家世代都是忠良,所以萧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脸上浮现几分迷惘。   “父亲,您还要继续问下去吗?”萧允琀继而逼问。   “……”萧端不悦地蹙起眉,加深了眉宇的沟壑,显得很是冷冽,“琀儿,你是觉着自己有能耐了,要和我作对了吗?有朝一日,是不是你会选择与我敌对?”   萧允琀拱手低头,恳切道:“我绝对不会与父亲为敌,只是这涉及母亲,不可深究。”   “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萧端恶声恶气,继续道:“我只问你那少年如何处置,他是蹇国人,能活下来全靠你,你是否负担得起留着他的后果?”   “我自然会全部承担。”   “哼,有本事你就护着吧。”萧端嗤笑,带着不可察的杀意。   萧允琀猛地抬头看向父亲,不敢确定地问:“父亲,你派人去杀他?”   “不错,你既然带他进了京都,就该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你为何要这样做,他是蹇国人,但是他是无辜的!”萧允琀愤然。   萧端凝视着他,神情淡漠,“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句话,我从小就教过你。”   “既然父亲这么不近人情,为何当初不直接让我和母亲活活饿死,还将我们接回来!”萧允琀站起身来,深恶痛绝的目光直直地钉在萧端的身上,“你早就知道母亲是蹇国人,那我身上是否也有一半蹇国人的血?你留着我们,难道不怕有一日我们会背叛你,不怕萧家世代忠良的名声毁于一旦,有愧于列祖列宗?你既然动过杀念,为何又要把我们留下?!”   “住口!”萧端怒发冲冠,腾地站起身,吼道:“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惠国的丞相,我也是你的父亲!但是我不能当所有人的父亲,我只能保住我的家人!你明不明白?”   萧允琀沉默不语,当年萧老太太赶他们母子出门,随皇帝出巡的父亲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没有立刻伸出援手。他们弹绝粮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的父亲出现了。   难怪母亲出家修行,对他们避而不见。不是恨父亲的绝情,而是在掩饰自己的身份。   “我明白,所以这些年来我都在理解你们。理解父亲当年的绝情,理解母亲十几年的冷漠,我一直都在理解你们。”萧允琀冷笑,随即郑重其事地说道:“父亲,你可以选择保住我和母亲,而我选择保护沂儿。这样,可以吗?”   “你是要把萧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这家国,让我选,我选择家。”萧允琀挂着淡薄的笑意,缓缓转身,临出门说了句:“而你和母亲,选择了国,如此而已。” 第12章 第十一章 抓奸   山伯在大宅子门前等了很久,兜兜转转十分不安,待看到萧允琀疾行而来时,慌忙上前报告,“公子刚刚离去,就有一帮人闯进来,非要抓小公子……”   “我知道,那是我父亲的人。”萧允琀无奈地叹了口气,“沂儿可有损伤?”   “倒是没有受什么伤,有王尧和孙颖护着,只是受了很大惊吓……”   萧允琀紧紧地闭了闭眼,道:“没事,我去劝劝,里面可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尸体都偷偷处理了。王尧和孙颖受了点伤,在苏大夫那儿。”   “那就好,山伯你休息去吧,接下来也没事了。”   山伯点头,还有些惶惶然地回自己屋去。   萧允琀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屋去,还没有进屋,就听着袖龄用一种温柔似水的声音,说道:“小公子,你别害怕,那些坏人已经被打跑了,你身上有血,我帮你擦干净……”   “哎,你别怕,我不是坏人!好啦,不擦就不擦,那吃点东西好不好?”   萧允琀轻声进屋,就看到顾段沂瑟缩这,躲在床角,脸色惨淡,脸上身上衣裳都有血迹,这么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下了重本要他的命的。   袖龄哄不到人,很是无奈,把饭碗放到桌上,转身看到萧允琀,赶忙低头道:“公子。”   “嗯,没事了,你出去吧。”萧允琀没说她什么,挥了挥手。   “是。”袖龄知道自己有些越矩,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   顾段沂看到萧允琀,眼睛瞳孔放大,猛地就冲他扑过去,“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萧允琀搂着他坐在床上,拍着他后背安慰他。   “他们,他们想杀我!他们……好恐怖,我好害怕……我要回家……”   萧允琀闷闷地应着,听着少年泣不成声地倾诉自己的恐惧。   上一会遇刺,顾段沂知道是自己的大哥的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不害怕。平日里被萧允琀欺负,有干娘的嘱托在心里稳着,被吓吓也就算了。现在遇到真正的要他命凶神恶煞的人,顿时就被吓掉了魂。   何况那些人一个劲儿都死在他面前,一副要拉他陪葬的模样。   哭嚎了半晌,顾段沂心里舒服了些,也就蔫蔫地趴在萧允琀身上,不吭声了。   “没事了吧,以后不会有人杀你了,你放心。”萧允琀给他定心丸吃。   顾段沂搂着他脖颈的手臂收紧了些,用脸蹭了蹭他的脖子,道:“我还是怕。”   “我在你身边呢,不怕。”萧允琀拉开他,看着他那乱七八糟的脸,道:“梳洗一下吧,这样子活像见了鬼似的。”   “那些人比鬼还要恐怖……”顾段沂现在想起来还后怕,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萧允琀没再提,让人提了水来洗漱。给顾段沂换上新做出来的衣服,少年脸色不大好,却也掩不住那标致的模样,怎么看都惹人怜爱的模样。   顾段沂受了惊,洗澡吃饭的时候,都惴惴不安地盯着萧允琀看,好像他一离开,他就会遭遇不测似的。看得萧允琀很是无奈,被人盯着总不大舒服。   萧允琀晚间睡觉的时候,安慰性地在他额间亲了一下,哄道:“闭上眼睛,睡觉吧。”   “嗯。”顾段沂舒心了些,乖乖地闭上眼睛。   萧允琀凝视着他的脸,心里乱成一团麻,现在变成这样,该如何收场?   在大宅子里,没事喝茶赏花,倒也是十分惬意。   顾段沂在萧允琀无时无刻地陪伴下,总算是走出了那次行刺的阴影。他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萧允琀讲他游历时的趣事,然后伴着他的声音,睡觉。   再一次看到顾段沂靠在自己胸前睡着了,萧允琀神情一松,露出了笑意。不知道他讲的故事有没有趣,说有趣吧,这孩子能在自己说到精彩的地方睡着。说不有趣吧,这孩子又老是央着自己讲故事。   萧允琀将人小心地抱起来,漫步回到了屋里。将人平放在床上后,就坐到床边,解了顾段沂的上衣,看着那朱红玉润的一点,心里一动,手下已经解开了绷带。   看着□□着上身,睡得毫无防备的顾段沂,萧允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口发烫。   顾段沂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上药了,只要防着不要让伤口裂开就可以了。   “真是……”萧允琀把绷带放到一边,给顾段沂穿好衣服,自嘲般笑了笑。   睡下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一道很洪亮的声音,“哎哟!本世子还要拦着?你们不想想本世子和你们公子是什么交情……”   萧允琀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就要起身骂人,门就被推开了。   晋胤一双桃花眼闪烁着金穗般的光,他很是欣喜地看着床上的两人,很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跟着他身后的文质彬彬的清瘦男子也愣了下,随即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你们……”萧允琀额头青筋直突突,他没有想到这两人能这么随便地闯进来。   因为以往的习惯,萧允琀此时还是束缚着顾段沂睡的,怕他睡觉不安分,扯到伤口。但是这番情形,在晋胤这个角度,就跟萧允琀要霸王硬上弓似的。   从未见过萧允琀与哪位美人有过分的亲昵表现,如今得见,两人都掩不住自己的惊异。   顾段沂最近睡得舒坦,也没有被吵醒。萧允琀给他敛了敛被角,穿衣站起身来。   “哎哟,真是千年难得一见啊……”   “别说话,我们出去外面说。”萧允琀不耐地瞪了晋胤一眼,往外走。   晋胤好奇地往那床上看,可瞧不太真切,就被跟在他后面的周墨驹给拉了出去。没听过朋友妻不可欺吗?这会儿再好奇,都不能妄动,如果不想断了友谊的话。   三人在院子里坐下,山伯早就遣人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上了茶,萧允琀脸色阴沉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着,也不主动开口。   他不开口,晋胤是忍不住的,他心里痒痒,连带着坐立不安,就道:“我和墨驹不是故意的,你无声无息消失了一个月,去凤祥院都找不到你,那我们只能找到这儿来了。至于闯入你房里,也是怕你出事嘛……”   萧允琀斜了他一眼,继而道:“看过了,你走吧。”   晋胤尴尬地扯了扯袖子,轻咳了一声,道:“我和你诚挚地道歉,赔你几条千年人参,给你那小美人补补身体,怎么样?”   “……”萧允琀没有理会他,目光淡淡地落到那绿豆糕上。   “行,我再把血燕窝都给你拿来,总行了吧?”晋胤说得自己都肉疼。   萧允琀淡淡然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谢世子殿下的好意了。”   “行了,这下可以说说那小美人哪儿来的了吧?”晋胤笑着问。   “别称呼他小美人,生怕被人不知道你敦王王世子风流吗?他叫顾段沂,日后你们多看护着点就是了。”   周墨驹瞧着萧允琀眉飞色舞的神色,施施然笑道:“莫不是定下了?”   “这个……说不好。”萧允琀还真没想好。   “我听闻丞相大人就是不同意你豢养男宠,才把你赶出门的……”   “这是哪儿来的流言?”萧允琀嗤笑,他平素给人的感觉,难道还不够谦谦君子?   周墨驹微微笑着看向晋胤,那眼神不言而喻。始作俑者,不就是他咯?   “呵,收你那么些东西,你还真没亏。”萧允琀不和他计较。   晋胤无奈摆手,“我那只是喝花酒醉了,随口说的,谁知还让我一语中的啊?”   “不过,允晗,丞相大人是不同意你留着那少年的吧?”周墨驹问。   “是这意思没错,不够也无所谓,我留着,他也奈何我不得。”   萧允琀这会儿想起来,他父亲这一个多月都不曾过问过他,怕是真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吧。不过,似乎这样也没有什么差别,影响不到他现在的生活。 第13章 第十二章 离去   周墨驹看萧允琀淡漠自然的神情,知道他对他父亲的态度不放在心上,微微叹息道:“丞相大人不挂记你,也好。只怕他背地里还是有心要,拆散你们。”   “而且,皇上已经跟我父亲讨论过了,势必要把陌雅公主嫁给你。如今你豢养男宠只是谣言,若是被人发现是真的。就怕皇上会做些什么……”   萧允琀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只是他有很多法子可以避免这些事情,就是没有采取行动而已。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念头在攒动,那就是——顾段沂迟早是要走的。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沉默。   周墨驹轻咳了一声,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斟酌着道:“你这月来隐居在此,不知道听说了没,那张铎协被挖了双眼。”   “嗯?他不是跟着他父亲落狱了吗?”萧允琀还真没有了解到这一点。   “就是在重重把守之下的京都的牢里给挖了眼睛,而那些牢狱竟都没有察觉。”晋胤神色认真了些,敛眉沉声道:“因此,皇上深感忧虑,命刑部尚书暗中追查凶手。”   周墨驹转头继续道:“我父亲前些时日忙得晕头转向,最近查到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萧允琀心有不安,追问道。   “那人可能是蹇国人,张铎协手中有那凶手随身的香囊,里面有一味香草是只有蹇国有,在我惠国是种植不出来的。”周墨驹说到这,很是忧心忡忡。   萧允琀没想到这事儿还能扯出个蹇国来,看来,这趟浑水越搅和越浑浊了。   “以往从未想过蹇国会有这么大能耐,如今看来,他在我国安插了不少人。皇上怕是要有大动作了……到时候又是人心惶惶……”晋胤叹了口气,十分忧虑。   萧允琀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他有自己的考虑。   聊没几句,时候不早了,两人纷纷告别,晋胤临行说改日派人把补品送来。   萧允琀送走客人,回到房里,看到顾段沂坐在床上,靠着床沿看书,见他来了,笑着把书放到一边,上前抱住他道:“我看外面你有客人招呼,就没有出去。”   “嗯,他们是我的挚友,日后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看起来都挺善谈的。”顾段沂拉着他坐下,自然而然地倚着他坐。   萧允琀揽住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沉声问道:“你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你回去?”   “……”顾段沂挺直腰板看他,蹙眉怒道:“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你毕竟不是属于这儿的人。而且,最近怕是不太平。”   “我不怕,你不是会保护我吗?”顾段沂环住他的脖颈,低声道:“我想留在你身边。”   萧允琀脑袋昏沉沉的,一桩桩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最后还是留在了原地。他轻叹了两声,拉开顾段沂的胳膊,目光坚决地看着他,“不,你必须得走。”   “为什么非得我走,我就只待在这里,不会出事的。”   “如果你还一直留着,迟早会牵扯到我母亲的。”   顾段沂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盯着萧允琀看,半晌,点头,“我会尽快的。”   萧允琀眼见着他眼里的落寞愈染愈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风凉月冷,夜色正浓,是离别的好时候。   萧允琀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下意识地搭在自己的右侧,那儿空空的,连带着他心里也空空的。呆滞地盯着床帐片刻,他坐起身来,披了件外袍。   一抹影子自窗台而入,跪在地上,声音隐含着深深的不甘和恼怒,“属下无能,跟丢了。”   “罢了,没跟上就没跟上吧。”萧允琀淡淡然地挥了挥手,“这阵子你们累了,歇着去吧。”   王尧跪着没动,半晌抬头,看萧允琀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咬牙恳切道:“若是公子不愿意放小公子离开,为何不留下他?即便是蹇国人,在公子这儿,并不是事儿,不是吗?”   “你不懂,”萧允琀站起身,缓步走至窗台,遥望着月色,“他要是普通百姓……”   王尧转头去听,却是听不真切后半句是什么。可他也不能再追问了,行了礼就出去了,这下他只能走门口出去了。   没想到他这一出门,一拐角就被人捂住嘴拉进草丛里。   袖龄松手,对上他惊悚万分的眼神,怒道:“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   “不是,你干嘛突然拉我,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你……”   “凭你还伤不了我,”袖龄打断他的话,接着紧张地问道,“小公子真地被带走了?是公子安排的?你知不知道谁带走的他,他去了哪里?”   王尧撇开她的手,蹙眉,沉声道:“公子说过,不该知道的,就不要过问。”   “我知道,我这不是心疼公子嘛,好不容易才看上个人。结果还要亲手放走。”袖龄说着,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几颗热泪就沿着姣好的脸庞落下来了。   “哎,你,你别哭啊……”王尧很是措手无措,让他杀人还容易过哄女孩子呢。   “自我进了这宅子,就没见过公子是真心开心过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就算那人再十恶不赦又如何,喜欢就是喜欢,哪有割着心腕,把人给放走的啊……”   王尧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道:“你别哭了,小公子是被自己的亲哥哥带走的,哪能从别人亲人手中抢人的道理,而且小公子一开始就是要走的,这是没办法的。”   “哎,为何公子这么命苦啊……爹不疼娘不爱……”   王尧实在不明白袖龄是怎么能扯出那么多事情来感伤的,可是他被她扯着,只能陪着她在这冷风中,蹲在草丛里。   山伯提着灯笼从小道儿上走过,回首突然看到一人站在窗前,登时被吓出了一声冷汗。再一细看,原来是萧允琀,当下就迈着轻慢的步子朝他走去。   在他临近时,就听到萧允琀呢喃着一句话,“他要是普通百姓,我岂会如此轻易放他走……”闻言,山伯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记挂小公子了啊。   “公子,风凉,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有些人啊,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您还是放下吧。”   “我知道,可是放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萧允琀苦笑。   山伯无奈摇头,正准备走,突然就转回身来,说道:“公子,昨日敦王王世子派人送了人参燕窝等物,我都给放再库房了,差点就给忘了和您说。”   “嗯,知道了。”萧允琀惨淡地笑了笑,“早送晚不送,偏偏等人走了……那小子就纯粹给我添堵的。”   山伯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鞠了一礼,就离开了。 第14章 第十三章 牵扯   低调奢华的宫殿里,一抹瘦削的身影坐在精致的镜子面前,神色抑郁,长吁短叹。   王紫宜踩着小步走进殿中时,见到顾段沂这百年不变的姿势,调笑道:“段沂,你这般下去,可就要坐化成仙了。”   顾段沂撑着下巴回首,看她着一身粉色缀心蕊花长裙,未施粉黛仍娇媚动人,扯了个微笑,道:“嫂子如此装扮,可是有喜事?”   “怎么,没喜事还不允许我打扮了?”王紫宜毫不避嫌地坐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问道:“近日那心蕊花开得极为繁盛,倒是像祥兆,你跟我出去赏花吧?”   “不了,我还是呆在这儿比较心安。”顾段沂继续盯着镜子看。   王紫宜颇为忧虑地打量他,叹息道:“你说你,不过去了那惠国两三个月,回来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你看看,脸上的肉都没有了,都没有以前圆润了。”说罢,很是怜惜地捏了捏他的脸,继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那大哥也是,把你接回来就放着不管了,一点不负责任。”   “嫂子,我倒是宁愿大哥不要管我呢。让我住到宫里来,就跟关着我似的。”   “你大哥是真心疼你,你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以前怕人害你,才将你安置在那穷乡僻壤,现在把那居心叵测之人解决了,你们兄弟俩该好好团聚才是。”   顾段沂点了点头,没有心思和她再说什么,一副蔫了的模样。   王紫宜看不过去了,顾不得自己的淑女形象,起身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你这样下去,迟早跟你母亲那般郁郁而终,听嫂子的,散散心去。”   “……”顾段沂叹了口气,不忍让她再担心,跟她往外走。   两人行至御花园的地盘,没想到正好碰到了关殷远,后者也颇为惊异,随即就老成在在地施礼,恭敬道:“见过太子妃,六皇子。”   “免了,关表弟未免太客气了。一家人,哪儿需要行什么礼。”   “在宫里,这礼数还是要的。”关殷远淡然自若地看向顾段沂,询问道:“不知六皇子在惠国,可是受了折磨,怎么这般憔悴?”   王紫宜揽住顾段沂,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不肯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是我看顾不周,不知道六皇子竟然也在寿礼队伍中,害得六皇子受苦了。”   “王世子没有错,错在我,是我一时贪玩。”顾段沂淡淡地笑了笑,拱手道歉。   关殷远还想说什么,就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的确是你的错,要不是与那萧允琀牵扯不清,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难办。”   “大哥。”顾段沂拉下脸来,黑着脸冲他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要走。   王紫宜拉住他,笑着哄道:“你大哥就这样,外冷内热,一家人,你还和他计较啊?”   顾段沐生得高大精壮,和顾段沂瘦弱纤细不一样,性子也冷硬些,可他们确确实实是亲兄弟。因为顾段沂从小不在宫里长大,两兄弟年纪相差十岁,顾段沐自觉长兄为父,有教导他的职责,所以对他格外严格些。   被王紫宜拉住,顾段沂也不能失了礼数挣扎,就那么僵着脸站着。   顾段沐看他这性子就来气,皇族怎的能有如此任性多愁善感的皇子!他这怒气冲冲还没发作,一旁关殷远就关切地询问,“可是惠国有什么动作?”   “殷远,你在正好,我们回屋里再谈吧。”   关殷远赶忙领命,冲王紫宜施礼道别,跟着顾段沐离开了。   王紫宜啧啧了两声,不满地控诉道:“这些男人啊,一心只有宏图霸业。不解风情,我们自己去赏花,不管他们了。”   顾段沂没有那心情,看着那娇艳的花朵,只觉得很是落寞。   “这花蕊十分香甜,做成香囊有安神静心之用。段沂,嫂子给你做一个不?”   “不用了,我不用。”顾段沂揪着那花朵的叶子,揪掉一片就叹一声。   王紫宜为那花儿默哀,接着就拍了拍顾段沂的肩膀,“既然没有那个赏花的心思,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父皇发现这心蕊花被糟蹋成这样,怪罪下来。”   顾段沂停了手,戚戚然地点头,他这是在干嘛?   顾段沂绕着宫殿要回自己的寝殿,没想到想着事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见到他,纷纷见礼,对他这个六皇子还很陌生。   “不知六皇子殿下,是否是要出宫?”一名侍卫上前,疑惑地看着他。   顾段沂倒是想出宫去,可是他没有出宫的令牌,想出去也出不去啊。   这时,一只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他肩膀上,爽朗的声音随即而来,“是了,六皇子要跟我出宫去,你们给我放行吧。”   “可是……”那侍卫为难地看着来人,细眉棕眸薄唇,故作风雅地拿把扇子,这不就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少将军,安流嘛。   “没有可是,有事情找六皇子,让人来征战大将军府邸找我!”   安流扯着顾段沂就出了宫门,随即就招呼自家的家丁把马车招过来,一同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跑了一段路了,顾段沂才反应过来自家是出了宫门了。这安流胆子也是够大的,敢擅自带皇子出宫,要是出事,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顾段沂还是很高兴。   安流是征战大将军的独生子,年纪比他大两岁,和关殷远一样,都是跟他大哥交情极深的人物。要说跟他有什么交情,恐怕只能算是同样喜欢风雅之事这一点了。   “六皇子,你这趟到惠国,觉着惠国与我国相比,如何?”   “我不过在那儿呆了两三个月,也没有接触到什么人,并不能断言。”   安流看着手中的扇子,往自己的手心敲了敲,若有所思道:“六皇子可是给大皇子惹了大麻烦了,你挖了那户部尚书的儿子的双眼,留下了痕迹。大皇子埋在京都的几枚探子都被拔了,这对于未来的筹谋很是不利。”   顾段沂靠着马车侧壁,冷声道:“安少将军凭什么认定挖眼这件事,是我做的?”   “的确,六皇子不会武功,身体孱弱,外表纯善,这种残忍的事情不会有人怀疑是你做的。”安流目光精锐地盯着他,讥讽地笑着,“我们的探子在被拔除前,曾回报说你与那萧允琀同床共枕,私交甚好,这六皇子不否认吧?”   顾段沂斜睨着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听故事,“然后呢?”   “能够在那么严密的看守下,拿人双眼,怎么可能不小心留下证据给人拿捏呢?而且还是含有心蕊花的香囊,这就是有意让惠国皇帝认定这是蹇国人做的。最后接触过张铎协的人,只要用点力气查,是能查到萧允琀身上的,毕竟他只让那些人闭嘴,并没有灭口。”   “六皇子教训一下对你无礼的人,不是不可以。帮萧允琀脱罪,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因这事,影响到大皇子的谋划,都不对了。”   顾段沂赞同地点头,老神在在地撩开窗帘看外面,“说到底,还是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啊。”   “我带六皇子出宫,是想看看六皇子身边,到底有些什么人。”   “……”顾段沂手下一顿,转头看他,挑眉笑道:“可看出点什么来了?”   “那些人都是元氏的子弟。不知道,六皇子在惠国,有什么奇遇?”   顾段沂像是才知道,随即就叹了口气,怎么什么好事坏事都往他身上堆啊? 第15章 第十四章 势力   酒仙楼的三楼靠窗的位置,顾段沂端正地坐着,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名面色苍白,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眉间朱砂十分刺眼。除此之外,此人就是那种放到人群中,就认不出来的那种再普通不过的人。   安流细细打量了一番年轻男人,依旧不敢相信,“你说元氏的现任族长是元林静?”   “正是。”元英冷淡地抬眼看他一眼。   “当年元昊意领着一干子弟打入惠国后,说是后继无人就了无声迹了……没想到现在还存在着……”要不是辨出元氏子弟必备的眉心朱砂,他都不敢确定。   元英看了一眼正悠哉着喝茶的顾段沂,思索了下,继续道:“的确如此,我们一直都在惠国京都附近活动。族长暴毙,没有指定下一任族长,当时就已经散了。可元林静师姐不甘心,率我等自立一派,后来就只有我们这一脉一直到现在,如今她嘱咐我听六皇子的命令行事。”   “京都还有多少是你们的人?你们渗入到什么程度了?”安流追问。   元英看着他急切的神情,坦然道:“无可奉告。”   安流愣了下,挑眉道:“怎么说你们都是蹇国人,为国效力难道不应该吗?”   “如今的元氏子弟并不只是蹇国人了,多年在惠国,在那边结婚生子的居大多数。”   “哎……真是可惜了。”安流不能把这股势力召集起来,颇为失望。   顾段沂喝了一杯茶,吃了两块点心,看他们不说话了,就说:“那安少将军,我可以走了吗?难得出宫,我想逛一逛。”   “不行,我可是用脑袋担保着六皇子的安全的。”安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看顾段沂颇为落寞的模样,心思一转,道:“六皇子想不想知道萧允琀做了些什么?”   顾段沂愣了下,不由得紧张起来,满含期待地问:“你知道什么?”   虽然他有元氏子弟在暗中保护,但是他向他们打探消息,他们是不会告诉他的。他们只能帮他做一些事情,至于什么不能帮他做,他也不清楚。   “要想知道,那就借这些元氏子弟给我用一用,可以不?”   顾段沂随意地点头,“可以,只能帮你做一件事情。”   元英在一旁,很是苦恼地暗叹,怎么这六皇子似乎并没有把他们看得很重啊?   “也行,”安流打开扇子,笑眯眯地晃着,道:“那惠国皇帝赐婚了,将陌雅公主赐给萧允琀,他即将就是驸马爷了。我国使臣准备好了贺礼,已经出发了。”   “……不可能,你骗人……”顾段沂整个人都懵了,靠着椅子,神情恍惚。   “这事儿不久就会在惠国成为美谈,你到时候也能在街上听到风声的。我有必要拿这种事情骗你吗?不信我,可以去问问大皇子,贺礼就是他打点的。”   顾段沂不用跟他大哥确认,这件事情他心里是有底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走了不过半个月不到,萧允琀就要迎娶公主了,真是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安流没想到这个消息对顾段沂的打击这么大,看六皇子这神情恍惚,忽哭忽笑的模样,他心里恐慌。要是他把大皇子的亲弟弟给吓傻了,他可担当不起啊!   “六皇子,这,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这是做什么?虽然你们之间有些……暧昧,但是那也都过去了,此后彼此再无干系,你就看开点吧。”   “是啊,彼此再无干系了。”顾段沂哽咽着呢喃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元英隐去身形,迅速跟了上去。   安流深深地叹了口气,合上扇子,起身赶忙追了出去。在他匆匆下楼时,就听着外头有人喊:“撞死人了!撞死人了!”围过来的百姓一圈接着一圈。   “发生了什么事儿?”安流不敢想象,疾步跑了出去,然后就看到路中间躺着个人。   顾段沂躺在地上,脑后淌血,奄奄一息。   “来人啊!快牵马来!”   安流神色肃穆,冲上去,一把将顾段沂捞起。等马到,大步就跨了上去,驱着马儿朝着皇宫去。一路横冲直撞,看都不看人。完全没有可能再发生一场悲剧的意识。   守门的侍卫远远见着一匹马急速跑进来,正准备拦,就被一道狠戾地声音惊住了。   “都给老子滚开!挡我者死!”侍卫们都识得这是安流的吼声,只能都愣愣地看着安流连带着马的身影在自己眼前闪过。   安流眼见着大皇子的寝殿就在眼前,也顾不得吆喝马儿停下,直接就跳下了马。   正从殿内出来的王紫宜猛地见他,吓了一跳,再凝神看到他扛着的人儿,惊喊道:“快来人,唤苏太医过来!快!快去叫人!”   “皇子妃,我……”安流愧疚不已,发生这种意外,他也不想的。   “别废话!快点把段沂放下来,你这样颠他,岂不是让他伤得更重!”王紫宜招呼了几个侍从过来帮忙吧已经昏迷了的顾段沂给抬进寝殿里。   安流急得惶惶然,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在寝殿门口兜来转去地转。   闻讯赶来的顾段沐看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你跟殷远先回去的,后面的,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是,大皇子。”   安流懊悔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寝殿忙里忙外的人,只能跟着关殷远先离开了。   王紫宜坐在床边,看着那包扎着脑袋,仍旧昏迷不醒的少年,眼泪哗啦啦地流。   “好了,别哭,太医不是说了,段沂他没事。”顾段沐坐到她身旁,揽着她肩膀安慰。   “我知道,可是就是心疼。这孩子从小没少受苦,没想到还发生了这种事儿……要是再差点,再差点,他就回不来了……呜呜……”   顾段沐抱着她,看着顾段沂也十分心疼,这是他的亲弟弟,护不周全都是他的责任。何况这次在路上被马撞到,还是有人有意为之的,就为了警告他别轻举妄动。   王紫宜越想越不是滋味,恨恨地问道:“是不是敖振锋派人做的?他肯定是对你向父皇参他一本的事情,耿耿于怀!”   顾段沐沉默不语,他如今是掌握了敖振锋克扣军饷,以及与土匪强盗勾结的证据,他一直拿捏着不发,除了需要一个让敖振锋绝无翻身的可能的时机之外,也是为了尽可能给安流在军中树立威信的时间。好在扳倒敖振锋的时候,安流能直接接任他的位置,拿到那三分之一的兵权。   现在看来,倒是他给了敖振锋谋害他弟弟的机会了。   “紫宜,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段沂讨回公道的。”顾段沐有预感,这个时机就快到了。   “我不要公道,我要那敢伤了段沂的小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王紫宜恨得牙痒痒,她一把抓住顾段沐的衣襟,激动地声音都颤抖,“我原本想着,权谋之事,女人最好不要插手。即便父亲问我意见,我也不答。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要让父亲帮你,不仅要帮你铲除敖振锋,还要帮你登上这大宝之位!”   “……”顾段沐被她这番话给震撼到了,满心欢喜地亲了她一下,“你终于愿意帮我了!”   “我不过是在帮我自己……”王紫宜吼了那么一出,把所有的气力都散尽了,她靠在顾段沐的怀里,啜泣道:“这么多年,我无所出,一直把段沂当成自己的孩子,看着顾着护着。现在,他这样躺在我的面前,让我怎么能不做点什么……”   “紫宜,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   “别说这个了,你为我也受了不少苦。我们现在拥有彼此,对此,我毫无怨言。”   顾段沐疼惜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个吻,默然叹了口气,若是他们能有一个孩子,那就再美满不过了。   当初顾段沐的母亲失宠,到顾段沐适龄成婚时,皇帝没有给他赐婚,然而就是王紫宜,丞相的独生女,认定了他,非要嫁给他不可。丞相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就顺了她的意,亲自向皇帝讨了赐婚的旨意。   顾段沐与王紫宜甜情蜜意,不久她就怀上了,可是那时顾段沐被派去剿匪。王紫宜在宫里得不到悉心照顾,结果不小心流产了,之后就再也不能怀上了。   明面上是这么说,但是这其中的猫腻,是皇族的丑闻。   反正,王紫宜流产后不久,二皇子就被丞相弹劾至终身囚禁于宗人府,最后上吊自杀了。 第16章 第十五章 指婚   顾段沂自受伤后醒过来,整个人消瘦了不说,每日都浑浑噩噩的,目光涣散。   王紫宜尽可能地陪着他开解他,可每次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而顾段沂却还是一副认认真真地听她讲话的模样,其实都不知道出神出到什么地方去了。   最后,王紫宜受不了了,抓住顾段沂的肩膀,使劲地摇晃。   “你不要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行不行!那负心汉值得你如此吗?你在这里黯然失神,他在哪儿?他在自己的府上,拥着娇妻,笑谈风生!这样值得吗?!值得吗?!”   “不值得,可是我忘不了他……嫂子,我忘不了他……”   王紫宜看着顾段沂凄然地笑着,两行清泪从他那圆润的眼睛滑落,她心里的弦断了,她死死地搂住他,道:“我们去找他,找他讨个说法,他到底把你当什么了?”   “不,我不要再见到他。”顾段沂锁紧眉头,握住王紫宜的手,恳求道:“嫂子,就当我是生病了,过段时间就好了,好吗?”   王紫宜无可奈何地叹气,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吧,你该休息了。”   “嗯,好。”顾段沂露出几分笑意,乖乖地走回了自己的寝殿。   王紫宜一声接一声地叹息,脑袋里千思万想就是没法子把顾段沂变回以前的样子。她一直叹到顾段沐进门来,后者担忧地上前来揽住她问:“可是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王紫宜不满地瞪着他,“你要是有时间关心一下段沂就好了。”   “担心他做什么,他现在不挺好的吗?”顾段沐不明所以。   “挺好的?在你眼里,能吃饭能说话能动就是好吗?你看不出他整日恍恍惚惚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大哥的,在你眼里,是不是你的千秋霸业最为重要?你……”   顾段沐捧起王紫宜的脸,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落下一个吻,接着轻声安抚道:“自然是家人最重要了,所以我不正跟你了解情况嘛,你不要一忧心就着急上火。”   “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王紫宜靠在他肩膀上,再次叹息。   “你说说,段沂怎么了?”顾段沐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住她的头顶。   王紫宜被安抚了,情绪稳定了些,她斟酌着用词,道:“这种情况应该叫做伤情吧,你也知道段沂那孩子有多单纯,他肯定是对那萧允琀动了心了。这不,就因为萧允琀成亲了,就把自己折腾这样子了。”   “……这样,那等他想开了,不就好了?”   “就怕他想不开啊!伤都好了多久了,他还是副样子,不然我何至于这么着急!”   顾段沐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日后就算是我登位,也不会有继承人。势必是要把皇位传给段沂的孩子的。”   “我明白,不是说让他能跟萧允琀怎么样……只是想他别这么伤心而已。”   “段沂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让父皇也给他指一桩婚事吧。”   “这样好吗?”王紫宜不太放心,总觉得这样的方法太过强硬了。   顾段沐笑着点头,“等有了妻子儿女,他就知道自己该过什么日子,需要承担什么责任。自然就会忘了那萧允琀,慢慢就会好的。”   王紫宜没其他法子,只能认同地点头。   顾段沂躺在贵妃榻上,枕着双臂盯着屋梁看,思绪纷飞,却没有着落点。   “六皇子,”元英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回来了。”   “嗯,安流让你去干了什么?”顾段沂坐直了,拿过桌上的热茶,慢慢喝着。   元英瞧着他的神色,倒不像是外面传的已经剩下一口气了,就施施然道:“他不过是让我们装成军队的士兵,到戎边打过几次战而已。”   “几次啊……我记得我是说帮他一次吧?”顾段沂挑眉,自嘲道:“算了,反正我都是个废人了,说的话哪儿还有人听啊。你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六皇子,你应该振作些,不日就要迎娶蓓玉郡主了。”   “嗯,是啊,听说蓓玉郡主是非常温柔体贴的。”顾段沂复而躺回了贵妃榻上,垂着眼看他,“那就在成婚那天,你带人把她劫走吧,等第二天再把她送回来。”   元英闻言怔然,颇为为难地拱手道:“这不妥吧……”   “你是担心她的名节有损吗?都是我的皇子妃了,我不嫌弃,你担心什么?”   “……六皇子,请你不要意气用事。”元英拧起眉头,劝说道。   顾段沂抬头看着屋梁,思忖半刻,说道:“这样吧,那把我劫走吧,我就不再回来了,这样可以吧?”   “……”元英不答他的话了,他摆明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这样也不行?也对,新郎官不在了,那她就变成寡妇了。”说到这,顾段沂自己笑了,“明明不是我自愿要娶她的,凭什么我要替她打算那么多啊?谁替我考虑了?”   元英看着他,良久抱拳,单膝下跪,道:“六皇子,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顾段沂半晌没有吭声,最后的最后,应了一声。   日落西山的时候,王紫宜端着补品来到寝殿,进门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人,招呼了个小婢女,询问道:“六皇子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从未见六皇子从殿中走出来过。”   “怎么可能?”王紫宜把补品递到她手上,匆匆召集人开始找人。   找遍了整个宫殿都没有找到人,王紫宜慌了,直接就找到书房去找顾段沐。   顾段沐见到她神色慌张,也顾不得其他谋士在场,上前揽住她,问:“出什么事儿了?”   “段沂,段沂不见了……”王紫宜忍不住哭出声。   “别急,他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了。可能偷偷出宫玩去了,我马上派人去找,你不要急,先回寝殿等消息,好吗?听话。”   “嗯嗯,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王紫宜稳住心神,匆匆地离开了。   顾段沐交握着手,沉思良久,蓦然叹了口气,就不该让那些元氏子弟跟在他身边。 第17章 第十六章 复见   年复一年,一日复一日,不过如此。   顾段沂端坐在蒲团上,沉吟着什么,晃动着脑袋甚是有趣的模样。侍立他身侧两旁的小尼姑偷偷觑着他,掩着嘴偷笑。   何林静听到声音,回首看顾段沂,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诵读佛经。”顾段沂笑吟吟地看她,眉梢微挑,“这样读不容易困,我怕我会睡着。”   “心不静,是亵渎佛祖的行为,你给我出去站着。”何林静厉声说道。   顾段沂虔诚地冲着佛像鞠了一躬,然后淡淡然地走出大殿,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   何林静盯着他的背影看,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心绪。不得不说,这孩子是有灵性的,一年多的时间,他就养成了那淡然释然的性子。只是,他是否真的做到无牵无挂,怕是难。   “师太,元英在内室求见。”   “嗯。”何林静起身,回头看了看,道:“让段沂在门口站着,不准进来。”   “是,师太。”   何林静穿过内堂,走进内室。看着沾染了几分血腥之气的元英,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族长,不日大皇子就要登位了。”元英说的时候,神情十分激动。   “嗯,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这是逼宫了?”何林静淡然地坐下,盯着他看。   “清君侧,四皇子造反了,所以我们……”   “知道了,你现在功成身退了?顾段沐没有许你一个将军做?”   元英收敛了神情,散了几分朝气蓬勃的气息,温声道:“族长,我并不为了功名利禄,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而已。”   何林静点头,颇为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意,“我想说,你这样做是对的。”   “嗯,”元英得了肯定,心里很是欢喜,接着就拱手问道:“不知道六皇子是否还在这儿?”   “六皇子已经死了。”何林静抬眼看他一眼,随即挥手道:“可以了,你走吧。”   元英脚步踌躇,他思及王紫宜念起顾段沂时,那黯然的眼眸,就有些不忍心。他终是咬了咬牙,问了出口,“族长,还要瞒着六皇子还活着的消息,多久?”   何林静不悦地盯住他,冷声道:“别忘了,是谁把他带到这儿来的,又是谁帮他制造了死亡的假象,还将这个消息散播得人尽皆知的。”   “……”元英猛地跪了下来,俯首,懊悔道:“我错了。”   “行了,错不在你。要看就看段沂想不想回去,不然,就当他死了吧。”   说完这话,何林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一点不想掺和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她的心已经死了。如今支撑着她活着的信念,是她脑中渐渐模糊的记忆。   顾段沂蹲在门口数蚂蚁,突然一只蚂蚁就被一双布鞋给踩死了,他肉疼了一下,抬头不解地看着何林静,道:“师太,佛曰不可杀生,你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   “够了,不要装傻了,跟我来。”   何林静懒得和他多说,拎起人就给拉到了一旁的静室。   顾段沂坐到她面前,不明所以地左看右看,接着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做错了。我不该留下你,给自己平添了这么多麻烦。”   顾段沂思索了会儿,“那没关系,我可以到别的庙宇去修行,也不是不可以。”   何林静静静地看着他,那两道目光带着审视的意思,“段沂,我以为了却一段情缘很容易。最痛苦的莫过于心死,你心死了,自然就该静心放下了。可是,我忘了一点,那就是你牵挂的人还活着,就一直活在你心里。除非你死,不然就抹灭不了。”   “师太,你在说什么呢?我现在六根清净,什么情缘早断了。”   “若是如此,你为何还留着那套衣服。”   顾段沂灿烂的笑容瞬间就破碎了,如同脆弱的玻璃,一击就击碎了。   “我没有认错,那就是你第一次留在这儿,琀儿给你换的吧。”何林静看他仿若散去了所有气力,失去了他伪装的爽朗洒脱,整个人就憔悴了。   “是又如何?”顾段沂勾起一抹笑容,笑得很艰涩,“我就留着它,只是为了等我死的时候,一块儿埋了而已。就当,就当留个念想。”   何林静不忍心,她经历过这种心碎的感觉,时隔多年仍旧痛彻心扉。现在她要用这种方式来剖析一个人的灵魂,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顾段沂现在的脆弱和不舍。可是不经历这个过程,人都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留着一份执念,生来带去,总归是累赘。   “我不相信你没有想过,让他跟你一块儿死。”   “是啊,我是想过,那又如何?我能真的让他跟我一块儿死吗?”顾段沂嗤笑,目光变得锐利,“师太呢,你舍得你的儿子死吗?”   何林静坦然地摇头,没有犹豫,“我自然是舍不得,他是我亲生儿子。”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说,我打算让他和你见一面。”   顾段沂瞬间眼眶就红了,鼻子一酸,眼前迷蒙一片,他只觉得胸口闷得很,喉咙梗得慌,快喘不过气来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我难道……退得还不够吗?”   何林静指着他的心口,垂眸道:“这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可是留下了伤疤,只要这个伤疤还能一扯就痛,你就永远不算是真的愈合了。听我的话,和他见一面吧。我不想,等到你们其中一人,真的阴阳相隔的时候,也跟我一般追悔莫及。”   说到后面,何林静的声音也跟着哽咽了,她依旧端坐着,只是那眼睛流下了泪水。   “你们还有机会,我却是……没有机会了……”   顾段沂看着她,没法拒绝,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见面并不是直接约定了地方,彼此相见。毕竟,顾段沂已经死了。   何林静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水,闻着檀香,轻抚着膝盖上的包裹,等着小尼姑从外面唤道:“师太,人到了。”随即就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朝自己走进来。   萧允琀还是如同以往那般潇洒率然,剑眉星目甚是风光洒脱。   “母亲突然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想来想去,还是该把这东西交给你。”何林静把自己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   萧允琀盯着那包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疑惑着问:“母亲,这不是当年我给你的吗?”   “你给我的那个,和这个不同。”何林静把包裹放到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目光淡淡然扫过佛像后面,回到桌面上,道:“那个是曾诗交给我的遗物,这个是段沂托我交给你的遗物。”   “……”萧允琀怔然了下,脑袋隐隐作痛,“母亲,你刚刚说什么?”   何林静盯着他的神情,施施然道:“你听得没错,这是段沂的遗物。”   “不可能,沂儿没有死,他没有死。我肯定能找到他的,肯定能。”萧允琀笑得很勉强,他的眼睛里,已经泛着水光。   何林静知道他信了,就主动将包裹给打开了,里面是一套显旧的衣服。   萧允琀最后一丝信念随着这衣服磨灭了,他不敢置信地摩挲着那衣服的纹路,艰难地摇头,“不可能,他不会死的……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确认了那尸体,不是他……”   “那跳崖的的确不是他,他是抑郁而终的。”何林静说到这时,自己都忍不住哽咽了下。   “这,这怎么可能……”萧允琀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林静似是在回忆,极为隐忍地说:“你娶了陌雅公主,就没有想过他心里有多难过?谁能够忍受自己爱的人和另一个人过一辈子?”   “我并不是真地娶了她,这只是一场交易……”   “你觉得他知道吗?你何曾把你的心意告知了他?你娶了别人,不就是在告诉他,让他死心吗?他最终郁郁而终的,不就是你造成的吗?”   何林静说到这,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你和曾诗,是不是就是这样?”萧允琀神情黯然,“彼此有心,却选择了避开不见,进而一方苦苦相逼,另一方黯然神伤?”   “如此相似,就连这最后的遗物,只是一套借出去过的衣服而已。”   萧允琀沉默了,他哭不出来,实在是痛心疾首了,也哭不出来。这是他应受的,失去了,就不复存在,他早该懂得的。   何林静用衣袖拭去眼泪,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静一静吧。”   说罢,离开了大殿,眼神扫过两旁侍立的小尼姑,三人前后走了。   萧允琀将那衣服抱在怀里,猛地嘶吼出声,“啊啊啊啊——” 第18章 第十七章 复见(一)   顾段沂从佛像后面踱步而出,在萧允琀面前站定,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萧允琀就跟见鬼了般盯着他,然后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手臂收紧,道:“没关系,就算你是鬼,我也会护着你。不怕,我护着你。”   “傻啦?”顾段沂哽咽着,搂紧他的脖颈,“我要是鬼,早在佛祖面前灰飞烟灭了。”   萧允琀缓缓反应过来,登时吻上他的唇,很是不解恨地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漫延,但是谁都没有停止这个吻的意思。   “唔唔唔……”顾段沂快窒息了,拼命地拍打他的胸口。   “哈哈哈……”萧允琀这才松了口,看他嘴唇那一排齿痕,笑得愈发肆意。   顾段沂嘟起嘴,很不满地瞪着他,“你这也咬得太狠了吧……得多久才能好啊……”   “谁让你吓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萧允琀深情地看着他,继而微微一笑,“不过这样就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嗯……”顾段沂跨坐在他腿上,攀着他的脖子,思忖道:“那陌雅公主……”   萧允琀倾身亲了下他的额头,笑道:“我娶她不过是因为是为了成全她一心向佛的心愿而已,而我也想出府自立门户,就这样定下了。”   “这样吗?那你还要回去吗?”顾段沂不怎么愿意回去招惹那些人那些事儿。   “当然,不然你还想在这儿碍我母亲的眼吗?”萧允琀想起母亲说的那番话,突然叹了口气,与顾段沂十指紧扣,微笑道:“幸好,我们都不用追悔莫及。”   顾段沂倚在他肩上,释然地笑了。   临别的时候,何林静带着两位小尼姑给他们送行,她已经恢复了淡然自若的模样。   萧允琀歉然地冲他母亲鞠躬,道:“这么大了还让母亲操心,实在是不该。”   “无妨,”何林静看着他们,突然愁上心头,握住萧允琀的手,道:“若是你父亲有什么意见,就让他自己过来与我理论。”   “母亲放心,说不定父亲盼不得来见您呢。”萧允琀笑道。   何林静敛了愁情,不由得也露了几分笑意,“若是他要来,我得和他说说我和曾诗的事情,怕他日后是不敢再上门来了。”   “……母亲,还是别和父亲说得好。”   萧允琀看时候不早了,不再多说,领着顾段沂上了马车,走了。   顾段沂还穿着那朴素的灰袍子,戴着一顶布帽,活生生就是一副秀气和尚的模样。因着近年坐禅的习惯,身体挺得笔直,完美诠释了坐如钟是什么样子的。   萧允琀歪着脑袋,意味不明地打量他良久,突然问:“沂儿,你不回去蹇国了吗?”   “不回去了吧,我当初假死,肯定伤了大哥大嫂的心了。”   萧允琀揽住他,微微笑道:“我想他们也都没有相信你已经死了,你该告诉他们你还在才是。想想亲人逝世这种事情,怎么都不是一件容易忘怀的事。”   顾段沂揪着他的袖子,垂眼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怕,他们不答应……”   “你怕我说服不了他们,将你托付给我吗?”   “不是……”顾段沂幽幽地叹了口气,捏着他的手,十指交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和你分开的。当初选择消失,虽然是任性,但是我也想过,顶多伤心个两年,大哥大嫂就会忘了我,继续好好过日子的……”   萧允琀搂紧他,低头轻啄他的脸蛋,道:“遗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倒是想问你,你家里能接受我吗?”顾段沂抬头,亲上他的唇。   萧允琀托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唇齿间流连着津液,颇为粗哑的声音说道:“你信不过我吗?”   “不是……啊嗯……”   架着马车的元英嘴角抽搐了下,最后只能假装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他实在没有想到,六皇子能公然和一个男人在马车里做这种荒唐的事情。   而且……还是下面的那个……   马车行至大宅子前,萧允琀一脸餍足的神情,抱着倦怠的顾段沂下了马车,随即回首对元英道:“你回去和即将登基的皇帝陛下说,他的弟弟在我这里,请他放心。”   “……是。”元英拱手,目送着萧允琀那潇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闻声而来的山伯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看到萧允琀抱着和尚打扮的少年,当即就愣住了。他干巴巴地看着萧允琀那春风得意的模样,识相地不询问路上发生了什么。   “公子,这位是哪儿来的……”   “这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了,山伯,你让下面的人把血燕窝给煮了,端到我屋里。”   “啊,是。”山伯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允琀,那些昂贵的补品,公子不是交代给那位小公子留着吗?怎么现在要给这……小和尚用?   萧允琀抱着顾段沂进了屋,坐到床上,让他倚着自己坐。偏头看他脸上红晕未散,煞是风情万种,心中一动,倾身吻上他的锁骨,呢喃道:“这么容易就累了,这身子骨可得好好补补了。”   “我哪儿是娇弱,是你如狼似虎……”顾段沂推不开他,娇嗔道:“别来了,我累……”   “知道你累,等会儿喝了燕窝,就早点休息吧。”萧允琀给他敛好衣襟,笑道。   顾段沂搂着他的脖颈,微微仰头,哀怨地盯着他,道:“等会儿你要回府上吗?”   “先去回我父亲,接着得跟陌雅交代一下。”萧允琀捏了捏他微微鼓起的脸,笑道:“日后就得陪着你住这儿了,不交代好,要是日后被找麻烦,怎么好是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顾段沂蹭着他的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   萧允琀被他挑逗得有些瑟缩了一下,捏住他的下巴,邪笑着威胁道:“你这是在玩火啊?”   “我不怕,”顾段沂斜睨着他,娇嗔道:“谁知道你今晚上,会不会因为欲求不满,就和那陌雅公主……”   “你这小痞子,就这么信不过我?”   顾段沂不管他说什么,收紧胳膊,将人拉下来,死死吻住。   正当两人缠绵动情,情难自已的时候,一声尖叫在门口响了起来,“啊!”随即,就看到一抹影子迅速地将那人给拖走了。   萧允琀抬起身体,疑惑地挑了下眉,回头就看顾段沂羞涩难当地蹭着他的肩头。   “怎么了?被人看到,害羞了?”   “那是……我那个……白日宣淫什么的……”顾段沂说着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萧允琀捧起他的脸,轻啄了下那饱受□□的唇瓣,笑道:“没事,你身体要紧。今晚我保证不会和陌雅有什么的,你老实待着,等我回来就是。”   顾段沂颔首,抬眸就看到山伯踏着轻缓的步子走进来,两人目光对视,后者一惊。   “这是……小公子?啊,真是小公子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山伯把补药放到一旁,惊喜万分地打量着顾段沂,“公子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   顾段沂不自在地往萧允琀身后躲了躲,他现在衣衫不整,实在是羞得见人。   萧允琀知道他的羞窘,给他敛好衣襟,转头对山伯吩咐道:“明日我再回来,在此期间,山伯可得看顾好沂儿,别让人跑了。”   “那是自然,孙颖和王尧一直在暗地里守着,保证不会出事的。”山伯满心欢喜,应了。   “时候不早,我先走。”萧允琀凝视着顾段沂,随即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乖乖等我回来。”说罢,就起身走了。   直到萧允琀的背影看不到了,顾段沂才收回了目光,而山伯在一旁递过补药。   “小公子,快趁热喝了,好好补补身子。”   顾段沂讪笑着接了,在山伯热切的目光下,喝了一口,却苦得整张脸都黑了。他抬眸看山伯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山伯,这药……我等会儿喝,好不好?”   “良药苦口嘛,”山伯憨笑着,盯着他,“为了公子和小公子日后的幸福,这很有必要。”   顾段沂被调侃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只能咬着牙一咕噜全喝了下去。   山伯接过碗,冲外面吩咐道:“来人,伺候小公子洗漱休息。”   “……”   顾段沂毫不怀疑,山伯对断袖不仅毫无偏见,还熟知其中的一切细节,包括善后。 第19章 第十八章 回家   萧允琀前脚踏入丞相府,刚好就撞上了要出府的萧允理,两兄弟打了个照面。   “大哥,你这么着急,这是要去哪儿?”   “我这就要赶往晋州,二弟,家里这段时间就要靠你了。”萧允理说罢,疾步离开。   萧允琀愣了下,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大哥素日沉稳,难得如此焦急,这就是为人父亲的心情吗?他脸上看不出半分闲情,眼底却沉蕴着激动和喜悦。   一路步至书房,萧端在房中漫步,翻找着词典,神情也颇为放松。   萧允琀上前施了一礼,笑意盎然道:“父亲这是在寻字,为大哥的孩子取名吗?”   “正是,琀儿,你过来看看,我定的这几个,如何?”   “父亲思定后,跟大哥说就是,跟我说没大用处。”萧允琀说着,仍是耐不住好奇,走过去看桌子上摊着的几个大字。   萧端坐到桌子后面,指着其中一个“瑾”字,道:“我觉着这个字不错。”   “是不错,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十分适用。”萧允琀也看中了这个字。   萧端抬眼看他言笑晏晏的模样,沉吟着,悠然道:“琀儿,你和陌雅公主也成婚一年多了,怎么也不见着有个动静?”   “父亲,嫂子不也和大哥成了两年才有动静的嘛,您着急也没用啊。”   “嗯……”萧端恢复了肃然的神色,锐利的目光打在他脸色,“你啊……还记挂着那孩子?翻来找去都一年多了,不也找不到吗?还不死心?”   萧允琀坐到他跟前,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父亲知道我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非要死要见尸才肯死心吗?”萧端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对得住陌雅公主吗?”   “父亲,你说过,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我自认没有对不住谁,陌雅在府里过得很好,她喜静,我也不闹她,彼此相敬如宾,这不是很好吗?”   萧端将桌面上的纸张都收了起来,放入纸筒里,沉默良久,突然问:“你母亲,还好吗?”   萧允琀挺直腰板,看着他,思忖着道:“母亲很好,近来倒是没那么憔悴了。”   “那就好,”萧端觉着萧允琀看他的眼神带着点莫名的哀怜,他不明所以,却也不问,就道:“她还是不喜见人吗?”   “若是父亲想见母亲,也可以抽空去探望探望。”萧允琀合手,微微笑着,继而道:“此次去,感觉母亲通融了许多,能哭会笑,应当是对往事有所看开了吧。”   萧端蓦然心中沉甸甸的,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摆手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是,孩儿告退。”   萧允琀嘴角含笑,慢悠悠地晃荡着出了府邸。这次,父亲没有发现他把沂儿带回了宅子,看来在他成家之后,的确对他的看管松了许多。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和父亲说他和顾段沂的事情,怕是得让母亲和他先聊聊才行。   娶了公主之后,皇帝就赐了府邸,赐名“景耀府”。   萧允琀每每进入这静悄悄,透着威严辉煌气息的府邸,总觉得这是另一所监牢,专门囚禁公主的监牢,现在捎带上了他,可最后也只是囚禁了公主而已。   一路走到静室,遇见的侍女奴才都恭敬死板地跟他道一声:“驸马。”   萧允琀不由得想笑,他和陌雅常年分房睡,分立在东面和西面住,这些侍女奴才背地里肯定诸多猜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没有什么举动,也没有询问过什么。   敲了敲静室的门,里面传来柔弱的女音,“进来吧。”   萧允琀推门而入,返身把门关上。屋内复而被昏暗笼罩,他凝望着跪坐在观音像前面的纤弱身影,心有怜惜,柔和了声音道:“陌雅,我找回他了。”   “真的吗?”陌雅转过脸来,娇柔略显苍白的面孔泛起一抹笑意,“那恭喜你了。”   “嗯,我就是来讨你一句恭喜的。”萧允琀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的脸道:“你是不是也要出外面走走?你都在这里呆了一年多了?”   陌雅轻轻地摇头,目光里透着坚定,“我喜欢这样,这样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   萧允琀与她对视,良久叹了一声,苦笑道:“总觉得,娶了你,反倒是害了你。”   “你不用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陌雅深深地盯着他看,神色黯淡,“就算是父皇追究起来,也是我私自出宫,向你要求的。所有的罪名,都是我的。”   “可我以为你出宫后,会快乐些,没想到你倒是愈发消沉了。”   萧允琀颇为无奈,这比他小了两岁的公主,身上似乎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消沉得很。   “这样吧,我也很想见见你那心心念念的人,不如带我出去见见他?可以吗?”   “你愿意出去,我自然可以。”萧允琀笑着应了。   陌雅幽然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那尊玉观音像,喃喃道:“要不是身在皇家,我早就遁入空门了……只是,父皇怎么都不肯的吧……”   萧允琀听着她的呢喃,思及早些时候收到的情报,心里略沉了沉。皇帝如今已经五十来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还未有立太子的意思。若是一不小心驾鹤西去,那这皇位绝对会弄出一场血雨腥风……   那时候,陌雅会如何抉择呢?   一道凌冽的剑鸣如同在耳畔回响,顾段沂惊地坐起身来,正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未等他惊喊出声,那人就被另一个人逼退了,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来者何人?!”孙颖持剑冲上去,浑厚地吼了一声。   那黑衣人躲过他的招式,颇为淡定地见招拆招,在击退孙颖时,吹了一声口哨。之后,几近二十位黑衣人闯入了屋内,对着孙颖拔剑相向。   孙颖听着屋外的打斗声,心里直打鼓,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小公子来的。像是有备而来,他恐怕抵挡不住,若是让他们带走了小公子,这该如何和公子交代?   “好了,我没有取你们性命的意思,乖乖让开,不要做无畏的抗争了。”   “我死也不会让开!”孙颖摆出迎战的姿态,目光紧锁领头的人。   顾段沂慢慢地回过神来,神色微变,他站起身来,对着那领头人,道:“王世子,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带着你的人走吧,你们要带走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关殷远挑了下眉,突然就冲上前去,一掌劈向孙颖的后颈。   “你……”孙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了他的脚下。   关殷远收起剑,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接着就解下了黑纱布,拧着眉道:“六皇子,你应该知道,大皇子派人找你找得有多辛苦。皇子妃日日以泪洗面,就盼着你回去呢!”   “我知道,那又如何?”顾段沂坐回床上,面无表情,“我不愿意回去。”   “这……”关殷远沉了脸,沉声道:“如果六皇子不愿意配合,那就别怪我采取强制的手段了。”   顾段沂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上,怒道:“你还想威胁我吗?”   关殷远迈出去的步伐停在半路,他左眼皮跳了跳,额头青筋直突突,这六皇子真是个难弄的人物!大皇子费如此心力找他要带他回去,他这样是想怎样!   “你回去跟大哥说,我已经死了,就这样,走吧。”顾段沂郑重其事地说。   “六皇子,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关殷远忍着怒气,愤懑道:“若是你的身份暴露,你觉得萧允琀会被怎么样?通敌叛国这罪名,应该是灭九族的死罪吧?”   顾段沂心里一股火气腾腾往上冒,威胁他可以,威胁到萧允琀是想怎样?!   “行!我和你走!”顾段沂站起来,穿上外袍,跟着他往外走。   在门外候命的黑衣人见人出来,纷纷半躬身表示敬意。顾段沂愣了一下,扫了那些人一眼,接着定在一条熟悉的身影身上。   “元英,是你告诉我大哥的?”   元英往前跨了一步,神情淡然道:“我在去蹇国的路上遇到了王世子,他正是领了大皇子的命令,来惠国寻六皇子。”他顿了顿,继续道:“请六皇子体恤大皇子和皇子妃的心情。”   “……”顾段沂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率然往外走。   关殷远跟着往外走,拍了拍元英的肩膀,叹了口气。 第20章 第十九章 相思   顾段沂一路阴沉着脸,回到了蹇国的皇宫。   他回来,是悄无声息的,秘密地从城外带进来的。把人送到之后,关殷远都离开了。未等他坐下,就被闻讯而来的王紫宜狠狠地抱住,耳边就是她撕心裂肺地哭喊。   “幸好你没事……没事就好……回来就好……段沂,你要是真地死了,是要你大哥和我愧疚一辈子吗?”   顾段沂回抱住王紫宜,发觉她瘦了,心里也是很难受,跟着也啜泣不已。   到后来,王紫宜疏朗了积郁,反倒回来安慰顾段沂,“没事了,回来了就好。我会和你大哥说的,他要敢怪你,我就带你一块儿走。”   “不,嫂子,是我的错。是我任性,让你担心了。”顾段沂看她憔悴的面容,消瘦的身形,心里很不好受。他那么任性,让他们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哎……”王紫宜拢住他的双手,拉着他坐下,焦虑地看着他,道:“你要是不愿意迎娶蓓玉郡主,跟我们说就好了,为什么要传出你……死了的消息呢?你这不是要我们难受死嘛……”说到后面,她的眼泪又要留下来了。   顾段沂摇摇头,那时候的他,心死如灰,只想逃离所有而已,没有想那么多。说是不想迎娶,还不如是不想被摆布,或者说想一个人静静而已。   “要不是你大哥一直安慰我,你绝对没事,我都不一定能坚持到见到你的这一天。”王紫宜握紧他的手,恳切道:“段沂,答应我,不要再吓我们了,好吗?”   顾段沂抿了抿唇,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道:“嫂子,我想回惠国去……”   王紫宜苦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叹息道:“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个,答应不了你。你是蹇国尊贵的六皇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我和你大哥商量好了,他登基后,五年后,就把皇位传给你。我和你大哥就要隐居山林,逍遥去了。”   “不,嫂子,我不要当皇帝!”顾段沂不由得掐住她的手,急迫地重复着。   “这是我们商定了的事情,不可能改变的。你放心,在你大哥禅位时,会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给你铺好路的。我父亲也可以辅佐你,直到小皇子出世。”   顾段沂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急得很,心中郁结,突然就“噗”一声,吐血昏迷了。   王紫宜被他溅了一身血,吓得魂儿都没了,当即不顾形象地大吼:“快来人啊!快去请苏太医!快去——”   几名侍从将顾段沂梳洗了一番,待苏太医到来,纷纷站在一旁,看着侍女们围着床榻慌乱地忙碌。其实也都不知道要忙些什么,只是把要准备的都给准备了一遍。   顾段沐烦躁地踏门而入,扫了一眼内室忙乱的景象,走向王紫宜。   王紫宜正六神无主,见到他,赶紧站起身扑到他身上,抽泣着道:“怎么会这样……”   “紫宜,你别担心。段沂不是第一次,总归会好的。”顾段沂语带倦意。   这时,苏太医抹了把汗,慢悠悠地踱步到他们面前,躬身道:“六皇子本就气血空虚,身体虚弱,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如此。只要辅以补药,静心调养,肯定就会好了了。”   “行,下去吧。”顾段沐早知会是如此,再一听这样的诊断,也没有啥好说的了。   苏太医赶忙就退了下去了,他看得出大皇子此时心情极其不佳,最近忙碌登基的事情已经够麻烦的,偏偏六皇子这还多事。这未来的天龙之子,性情也没有以前温厚了。   顾段沐拍了拍王紫宜的背,沉默半晌,道:“段沂现在这样子,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不要怪自己。如果你的身体也撑不住了,你让我如何是好?”   “我知道,只是……心里难受,你说他好好的怎么就和那萧允琀……”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他就明白了。”顾段沐冷着脸,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我最近忙的事情有点多,照看不到你们,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   王紫宜点头,抚上他的脸,笑道:“走到这一步了,你怎么就着急起来了?”   “就是等了这么多年,就差这么一步,才着急啊。”顾段沐轻笑,吻了吻她的脸,接着拉过她的手,亲了亲,道:“我真期待你跟我一块儿坐在龙椅上,受众臣跪拜,我的皇后。”   “我倒还不够胆子坐龙椅,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你没有胆子,我借给你。我能走到今天,你可是功不可没。”   王紫宜淡然一笑,心中颇为熨帖,突然就问道:“登基之日礼部定下了吗?”   “定下了,就在五日后,九月二十的时候,那是万事皆宜的良辰吉日。”   “那惠国派的使臣……是谁?”王紫宜有些顾虑,不大安心。   顾段沐揉了揉她的眉心,嗤笑道:“他们派的是那敦王王世子做使臣,我倒有所听闻,是个不学无术的好色的公子哥。”   “嗯……比起殷远,是要差了点,不过也不可怠慢了人家。毕竟我们还是秉持两国交好的意思,要是起了什么摩擦,就难办了。”   “我有分寸,好了,你早些回去休息。让奴才们看着就行,段沂一时半会也醒不了。”   “好吧。”   王紫宜忧心忡忡地看了内室一眼,跟着顾段沐离开了。   经过两天的调养,顾段沂渐渐有了点气血,不过总是神情木然地盯着窗口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着看着,突然还会傻笑一下,如同痴傻了般。   苏太医奔来走去看了好几回,没看出什么毛病,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却不敢言明。   王紫宜俨然有了皇后的风范,身着绛红色花式繁缛的长裙,端坐着,气势逼人地盯着那苏太医,冷声道:“苏太医有话直说,我自是不会怪罪于你。”   “实在是臣学识浅薄,瞧来瞧去,这六皇子……怕是害了相思病……”   王紫宜眉心微动,挥手道:“行了,不用看了,下去吧。”   “是。”苏太医赶忙跪拜,退下。   一旁侍立的侍女微微抬头看王紫宜,发觉她脸上不愠不火的,可这样的神情,分明有事。   王紫宜思忖半晌,突然微微笑着偏头,打量着自己的侍女,笑问道:“穗儿,你觉着六皇子如何?”   “六皇子模样俊琪,身份高贵,是有福之人。”穗儿低头,跪在她面前,脸隐隐发烫。   “那便好,今晚,你留下来服侍六皇子吧。”   “是,奴婢懂得。”穗儿忙把身体压低了,俯首称道。   王紫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段沂是到年纪娶妻纳妾了,既然害了相思,那就找个人解了那相思便是。只要他识得那曼妙的女儿滋味,就该把那不成器的念头给断了。   蹇国的六皇子,雌伏他人身下,如此情深义重,说出去只能成为笑柄!她绝容不得!   夜色正浓,微风徐徐,月华星动。   床榻前,一道窈窕的身影轻轻地解开衣袍,面若桃花,娇羞地看着床上闭目酣睡的人儿。她是奉了皇子妃的命令,侍奉六皇子的,就算是被人撞破,也不怕的。   顾段沂迷茫地睁开眼,压在他身上的柔软身躯让他有一刻的迷离,像是见到了思思念念的人。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倾身上前,正准备吻上那娇嫩的唇瓣。一股极大的力气把他身上的人给丢了出去,他也跟着蓦然惊醒了。   只见屋中站着一人,身姿卓越,衣袍随风抖动,那双狭长的眸子盯着他看。   “你……”顾段沂有些木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萧允琀蓦然上前,一把擒住他的下巴,俯身就吻了下去。柔软炽热的温度点燃了两人的心火,顾段沂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随即红了眼眶,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入床榻。   水乳交融,缠绵悱恻,就连空气都弥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   事毕,顾段沂趴在萧允琀的身上,脸上热汗涔涔,眉眼透着一股媚态,唇瓣如绽放的桃花般饱满娇嫩。他摩挲着萧允琀的胸膛,笑着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再等一日,你就要被人吃干抹净了……”萧允琀斜了一眼床榻下昏迷的侍女。   “怎么的也是我把她……唔唔……”   萧允琀覆身而上,咬着他的下唇,面露不虞,咬牙切齿道:“怎么,我还没有满足你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顾段沂红着眼,眨巴着看他,呜咽道:“我不敢了……”   “……”萧允琀松了口,舔了舔他的唇瓣,抚摸着他的鬓发,道:“知道了,休息一下吧。看看你,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瘦弱……”   “那不是想你想的嘛。”顾段沂勾着他的脖颈,软声道:“你要走吗?”   “不走要是被发现怎么办?你这小身板还想替我再挡一剑?”萧允琀调笑。   顾段沂盯着他,仿若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萧允琀捏了捏他的脸,俯身啜了下他的脖颈,留下一枚鲜明的红唇印,“我该走了。” 第21章 第二十章 撞破   顾段沂看着萧允琀起身穿衣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笑道:“你说我要是担上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会不会灭九族啊?”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萧允琀收紧腰带,走到他身旁坐下,捏了捏他的手,温声道:“等会儿让人给你洗浴一下,不然身体又该不舒服了。”   顾段沂凑近他,轻啄了下他的唇,闷声道:“我跟关殷远回来,他威胁我说,要是我不跟他回来,你就要担上那通敌叛国的罪名……要是我的话,灭九族倒是不至于的……”   “傻瓜,我父亲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萧家世代忠良。其实应该是皇上对萧家有所倚重,而且……皇上怕也时日无多了。”说到这,萧允琀心里一阵不安,继而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反正无论如何,我不会也不可能会被套上这个罪名的。别担心,下次就不要跟他跑了。”   “那你为何要元英通知大哥,我在你那儿?”顾段沂不满地嘟起嘴。   “我只是让他跟你大哥说一声,让他放心而已,谁知道他竟然直接把人给带到宅子去了?不过也怪我,没想到安排的人都没有挡住他们。”   顾段沂扯住他的胳膊,很是认真地说:“不如把通敌叛国这罪名安在我身上算了。”   “你想什么呢?哪儿就非得这么做了,等你大哥登基,我就带你回去。”   “真的?”顾段沂欣然,半坐起身来,揽住他,哀怨道:“我嫂子都不疼我了……”   萧允琀给他披上件外袍,抱在怀里,安慰道:“血浓于水,她也是担心你而已。你这样折腾自己,她要是不疼你,怎么能派人给你暖床呢?”   “现在怎么办?我要拿她怎么办?”顾段沂靠着他,斜睨着床下的人。   萧允琀思索了下,还没有回答,房门就被打开了。   率先踏入房门的便是王紫宜,她瞥了一眼昏迷在地衣衫不整的侍女,随即看向床榻上相拥的两人,顿时花容失色。稳住心神之后,就朗声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进来!”然后,自己把门用力地给关上了。   原来王紫宜那么吩咐了穗儿,后来思来想去觉着不妥。半夜睡不着,只好来看看顾段沂会不会排斥穗儿,或者闹出什么皇家丑闻不好收场。没想到在门口就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当即就铁青着脸,闯入门内。   幸好她偷偷出来,带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不然不知道该如何封口了。   萧允琀斯斯文文地站起身,让顾段沂坐在床上,随即拱手拘礼道:“见过皇子妃殿下。”   “免了。”王紫宜只觉着眼前的两人十分刺眼,就怒道:“段沂,把衣服穿好。”   “不好穿……”顾段沂往后缩了缩,敛了敛衣袍,神情羞窘。   王紫宜忍了再忍,才把那一句“不知廉耻”给憋回了心里。她怎么不承认都没有用了,他们之间确实已经发生了那种关系,而且还被她撞破了。   萧允琀回身护住顾段沂,让他侧躺着考着自己,接着道:“皇子妃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王紫宜恶狠狠地瞪着他,怒气冲冲道:“你就非得招惹段沂吗?你身为丞相之子,想要找个贴心的美人儿找不到吗?你和段沂这样,即是断了你萧家的香火,也是断了我蹇国皇族的血脉!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顾段沂下意识要反驳,被萧允琀按住了。   “情有独钟这回事,皇子妃不是最明白吗?即便你无所出,大皇子也遵守约定不娶妻不纳妾。你们没有子嗣,可以和和美美到今日,为何我和沂儿就不行?”   “……那不一样。”王紫宜被戳中心窝,口气也不由得软了些。   “我大哥已经生了孩子,是个男孩,他可以为我萧家延续香火。你蹇国皇族那么多皇子,怎么可能断了血脉?再者,由沂儿流传的血脉就真的纯正吗?”   王紫宜闻言凝神看他,问:“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蹇国皇族是关氏血脉,然而这一代却是姓顾,连带着段字。不就是因为关式血脉早就断了,而段氏早已成为蹇国的统治者了吗?”   “没想到这等秘闻你都知道……”   萧允琀淡然地笑了笑,搂着一脸不明所以的顾段沂,道:“只因为我母亲与已逝的皇后私交深厚罢了。也是因为断了关式的血脉,皇后才自责不已,郁郁而终的吧。”   闻言,顾段沂神色黯然,他终于知道母亲小时候总说他并不是皇族子弟是什么意思了。   萧允琀看他眼眶微红,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收紧了胳膊。顾段沂冲他笑了笑。   王紫宜叹了口气,寻了位置坐下,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圈。再叹了口气,颇为疲累地看着他们,“就是如此了吧……你母亲……”   “我母亲不过是与皇后有缘罢了,她现在已经出家念佛,不问世事了。”   王紫宜听到“出家”这两个字的时候,蓦然抬眼看向顾段沂。她曾听殷远说过,顾段沂消失无踪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都是在庙宇过的,那就是在萧允琀的母亲那儿……   于是,她试探着问道:“萧公子,你母亲是否知道你和段沂……”   “是,她知道,也是她安排我们相见的。如今,父亲要是不同意,母亲就要出山了。”   “原来如此……”王紫宜沉默良久,泄了口气,苦笑道:“你们非要走这条路吗……”   顾段沂莞尔一笑,知道嫂子松口了,调笑道:“嫂子,我都这样了……你还要阻止我吗?至于大哥那儿,我知道嫂子一定会帮我的。大哥最听嫂子的话了!”   王紫宜朗声笑了笑,站起身,幽幽道:“你们早些歇着吧,我会派人来伺候。”   “谢谢嫂子!”顾段沂想站起身来送她,腿一软,又栽回萧允琀怀里了。   王紫宜看他红得滴血的脸,掩嘴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掉了。随即就有几位侍从将那昏迷的穗儿给弄出去了,然后几名侍女低头目不斜视地进屋,准备浴桶洗浴事物。   日上三竿的时候,顾段沂起身了,身边已经空了,他愣了下,迷糊地盯着床帐。   萧允琀从外面进来,见他双目无神,神色落寞,笑问:“怎么?还没睡醒吗?”   顾段沂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微微一笑,揽住他的腰板,叹息道:“刚刚,我以为昨晚只是在做梦,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那天,你离开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感觉的。”   萧允琀笑着应了,抬起他的头,俯身吻了下去。   “咳咳”不合时宜的一道轻咳声响起,随即就有两个人慢慢走近屋里来。   顾段沂昨晚洗浴后就换了衣裳,算是还得体地跟他的大哥大嫂见面了,不至于像昨晚那么窘迫。他笑着坐着,看着萧允琀坐到自己身旁。   顾段沐拧着两条眉毛,他今早已经完成了登基大典。原本是要唤人来叫顾段沂的,结果王紫宜告诉他,不方便。这三个字的含义太多,他当时没有多想,在惠国的使团中看到萧允琀的时候,他才明白了那三个字的意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王紫宜劝着拦着,他早就叫人把萧允琀给打下牢狱了。   结果,一进门就碰到两人你侬我侬的场景,心里梗得慌。   王紫宜拉着顾段沐坐下,经过一晚上的考虑,她想开了很多,神色也比以往要轻松。   萧允琀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坦言道:“我会随使团离开,同时也要带沂儿走。”   “你说走就走,你当我这蹇国皇宫是哪儿?”顾段沐脸色不虞。   “当初元英从我那儿带走沂儿的时候,把我那当什么地方了?陛下为何不说这个?”   顾段沐如鹰眸般锐利的目光打在他脸上,狠声道:“有本事,你就把段沂从这儿带出去。”   “……”萧允琀不想和他争锋相对,毕竟都是沂儿的亲人。   王紫宜看他们对峙,微微一笑,拉住顾段沐的手,道:“让他们走吧,两国已经订下了永结同好的契约,日后开放商路,来往频繁,想见也容易。”   “我就是……看不惯!”顾段沐愤然地盯着顾段沂看。   顾段沂反应过来,不满地瞪回去,道:“大哥是觉着我丢了皇家脸面吗?那就废了我这名号,反正我也不稀罕。”   “你真是!堂堂男子汉,竟然如此不思上进!”   “上进有什么意思,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王紫宜挡住顾段沐的口,笑着拉住顾段沂的手,“听嫂子的,开心就好。”   “我最喜欢嫂子了。”顾段沂很高兴,抱住了王紫宜。   顾段沐不高兴地扯开顾段沂,把自己的皇后护到自己身旁,怒道:“去那边!”   顾段沂挑了挑眉,凑回萧允琀身旁坐着了。   “行吧,走吧,都走吧。”顾段沐无法,只能应允了。   王紫宜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只是眼睛也跟着红了,她心里还是舍不得的啊。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结局   惠国使团回国的时候,蹇国新任皇帝附送了无数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外加一大红箱子类似于嫁妆的东西,只是上面上了锁,至于钥匙在哪里,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关殷远和安流站在城门口,目送着替惠国使团离开了他们的境地。   安流蓦然就叹了口气,道:“皇后送的嫁妆,未免有点多了……”   “此次荣登大宝,皇后丞相功不可没,这点东西也不算什么。”关殷远倒是不以为意。   “昨晚上,你和那晋胤,可是睡一榻上,可有发生什么?”安流面露忧虑。   关殷远淡然地扫了他一眼,仰头望日,笑道:“皇上说要去军营看看,你不用回去部署部署吗?现在,大概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你不早说,要是皇上知道我偷偷溜出来……”   关殷远瞧着安流越来越远的身影拿出玉骨扇来扇了扇,蓦然用扇子敲了下脑袋,叹息般笑着道:“昨晚上拿了他的扇子,忘了还了,罢了,晚上再去还他好了……”   晋胤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两人甜情蜜意,捂脸看着马车外面,心情颇为复杂。   顾段沂没有见过晋胤,但是第一印象就是他的桃花眼很惹眼,用这个特征倒是能把这个人记得很清楚。不过,他还是没有与他有过多的交流,感觉他对他们好像很不自在。   “怎么了?”萧允琀看顾段沂暗自打量晋胤,笑着问。   “我觉着,王世子好像不太喜欢我。”顾段沂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萧允琀捏了捏他的脸,调笑道:“我喜欢你还不够,还想要多少人喜欢你啊?”   闻声,晋胤转过头来,现在换做顾段沂不自在了,他暗地里掐了萧允琀腰际一把。   “其实,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晋胤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私下的动作,轻咳了两声,继续道:“允晗这家伙一直不近女色,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问题呢,现在看来,是为了你守身如玉呢。”说罢,挑着那桃花眼,露出几分戏谑的笑意。   顾段沂羞涩一笑,挽住了萧允琀的胳膊,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晋胤无奈苦笑,他注定是要看这两人秀恩爱秀一路的吗?   回国之后,晋胤带着蹇国的礼物去皇宫跟老皇帝复命,而萧允琀带着顾段沂和一车子嫁妆,直接往大宅子去了。   山伯呵呵笑着迎接,见两人携手下了马车,拱手躬身道:“公子,您回来了。”   “嗯,东西可都备好了?”萧允琀毫不避讳地揽着顾段沂的腰,面向院子一干人等。   孙颖面无表情地站着,王尧和袖龄站在一块儿,看得出好事将近了。   顾段沂扫过一干人等,心情颇有点紧张激动,他紧紧攥着萧允琀的手,跟着他走进了屋里。然后就松懈了般坐到了床上,捶着腿很是无奈,道:“真的要去见你父亲?”   “当然了,母亲都和父亲说好了,别担心。”萧允琀过去,给他捏着肩膀,调侃道:“你怕什么,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婆婆的。”   顾段沂斜眼瞪他,愤然道:“我才不是丑媳妇,再说,我也见过婆婆了。”   “行,我的小美人,那就去见见公公。”萧允琀俯身,吻了他的唇。   “嗯……去见你父亲,要不要带些什么……”顾段沂思索着。   萧允琀坐到他身旁,拢住他的手,笑道:“什么都不用,你嫁到我们家来,象征着两国联姻,这就是最大的见面礼了。”   顾段沂撇了撇嘴,蹙眉盯着他看,“为什么不是你去我蹇国呢?”   “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萧允琀笑着回答。   顾段沂挑了下眉,一把将他扑倒,笑得很是邪气,“那就让我在上面一回吧……”   他这话音未落,就被萧允琀给翻了个身,压在了身下,只能发出哼哼嗯嗯的□□了。   端着别致的礼衣在房门外后候着的山伯听着声儿,纹丝不动。倒是他身旁的袖龄默默地低下了头,她果然还是见识太浅,竟然听得面红耳赤。天哪,得赶紧嫁了才行了!   “算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完事了,我们先回去睡着吧。”   “啊?可是公子不是吩咐了,要回去给老爷……”   山伯往后走了几步,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笑呵呵道:“袖龄啊,你觉着这种时候,能停得下来吗?”   袖龄哑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红了脸,只能乖乖地跟着山伯走了。   萧端凝重地盯着厅堂跪着的两人,沉着脸不说话,他早已有心理准备,不然此时早就家法伺候了。几代来,萧家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不肖子孙。   萧允理淡淡然地坐在一旁候着,扶着他的妻子,生产过后的杨素泠微微有些发福,面容依旧秀雅,柳眉月牙眸子,透着温柔体贴的劲儿。她温和地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看着顾段沂那圆润的精致脸庞,倒是越看越欢喜的。   要是他们的瑾儿日后长得这番好相貌,倒是不错的。   萧允琀看父亲是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率然就要拉顾段沂起来。后者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没事,父亲不会怪罪的,我怕你身体受不住。”萧允琀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拦腰抱起。   顾段沂愣了下,脸色通红,赶忙就把脸埋入他的颈窝,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   萧允琀抱着他在一旁入座,对上父亲愠怒的眸子,笑道:“父亲,母亲都说了,若是您不同意,大可上青山去与她理论。”   “哼,”萧端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呵斥道:“你别拿你母亲说事,你如此作为,让陌雅公主如何自处!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萧家?”   “父亲,您别生气。二弟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您听他说。”杨素泠在一边劝。   萧允理看着妻子的行为,略有些意外,看她的眼神定在顾段沂脸上,疑惑地蹙眉。   “我倒是想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歪理来!”萧端冷着脸,用眼刀瞪了他好几眼。   萧允琀倒是没有被父亲的威势吓到,他笑意盎然地拱手道:“陌雅与我,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我与她成婚,只是彼此订下的一个约定而已。而且她也知道沂儿的存在,我们早已谈妥,彼此相安无事。至于我们萧家,有父亲和大哥坐镇,谁都动不得的。”   此话说得颇为狂妄,萧端却没有说什么,现在的局势,的确可以说萧家有很大的权势。   “既然如此,父亲就成全二弟吧。改日将母亲接回来,咱们家也算完满了。”   杨素泠劝罢,拉了拉萧允理的袖子,示意他跟着劝两句。   萧允理自是听媳妇的话,思索了良久,磕磕巴巴地说道:“是啊,父亲,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也不能不答应吧……不然,外面可都得传我们萧家二弟……是个始乱终弃的……呃……”   说到后面,他都说不下去了,萧端抬手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   “罢了,我老了,变天了,也管不了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谢父亲。”   萧端受了萧允琀和顾段沂的礼,愁苦的神情稍解。他看着屋里的成双成对的,心里蓦然落寞,或许他是时候放下他的一切,回到深爱的人身边了。 第23章 尾声   宣翡王朝没落后的八百年后,蹇国最终一统天下。只因为惠国皇帝突然病毙驾崩,两位皇子争夺皇位,两败俱伤。最终在萧丞相和周将军以及敦王的主持下,与蹇国签订契约,许蹇国小公主与萧丞相的孙子日后所出之子为天下之主。   萧允琀与顾段沂会携手到老的,或许他们期间会有争吵,有摩擦,或者再上演一次离家出走,可最终,都会因为两颗星紧紧连在一起,重新回到起点。   爱着对方的心,永远不会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是大家都意料得到的,多余的话说了也是多余,就这样吧。恭喜,然后撒花~~~~~~~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